站在山坡的最高處,牛庸有些忐忑不安的望著黃陰城的方向。但他看了許久,視線中的那裡除了一萬來自沐陰的戎軍兵士外,似乎根本就沒有其他能夠引起注意的地方。
那裡的山還是綠油油的山,山上密密麻麻的垂柳白楊以及自己不認識的灌木密集的交錯在一起。
那裡的水還是緩緩流淌的水,水面寧靜異常,就像是一面鏡子倒映著綠色的山。
但是那樗裡驊曾經答應過得援軍和木舟卻是一個都沒有看到。
“將軍,先吃點飯吧,一會兒戎人還會攻來的。”正當牛庸的心情無比複雜的時候,他的身旁走來了一名虯髯漢子笑眯眯的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粥對他說道。
牛庸緩緩的將目光移到了這虯髯漢子的臉上,隨即勉強一笑,便伸手接過了熱粥低頭吸了一口。
“牛將軍是在盼望左更大人的援軍吧。”
牛庸聽到那漢子的疑問後突然一怔,但馬上他就輕輕點了點頭算是回答了那漢子的問題。
其實他自己心裡明白,這些隨他南征北戰的兵士們又豈是尋常的百姓出身,這些人可都大多做過刀口上舔血的勾當,所以此次出兵的目的他們又怎能猜不到呢。
見牛庸點了點頭卻不多說話,那虯髯漢子微微一笑繼續說道:“其實將軍早就想到了,卻為何要騙自己呢。
前些日子我被左更大人放走以後回到軍營中聽說要去攻擊沐陽城充當誘餌的時候就明白了左更大人的想法。
他是念著我們的好,給我們一個有頭有臉的死法罷了。”
虯髯漢子說到這裡,突然間只見牛庸猛地抬頭看向了自己,那眼神中滿是怒氣,就好像要吃了他似的。
但也就僅僅數息的時間,牛庸眼中的怒意不知道為何又都消散不見了蹤影,他又低頭開始默默喝起了手裡的粥來。
“將軍,我知道你是恨鐵不成鋼,怨我們平日裡不聽你的約束和管教,改不了當年落草時的習氣,最終落得這般田地。
呵呵。
但我葉三活了四十來歲也穿過了貴族家的綾羅綢緞,吃到了貴族家的玉食瓊漿,玩過了貴族家的千金小 姐,這輩子也就沒有什麼遺憾的了。
所以死也就死了,至於是死在左更大人的軍紀下還是死在抗戎的前線裡又有什麼分別呢。”
“呸,葉三,枉我覺得你也是條漢子,怎麼能說出這麼無恥的話來。要是人人都像你這樣死性不改,破罐子破摔,那我牛庸還真是瞎了眼,把你們這幫畜生當做自己的兄弟。”
牛庸聽完葉三的話後怒罵道。
但奇怪的是,那叫葉三的漢子聽到牛庸的怒罵後並未生氣,他只是搖了搖頭嘆了口氣後對牛庸說道:“牛大哥,你待兄弟們好,我葉三是看在眼裡的。
左更大人也是難得的將軍,更是值得兄弟們去捨命追隨。
所以我葉三才死心塌地的跟隨著你,哪怕去死也是願意的。
牛大哥方才說我們無恥,是畜生,這些我葉三都是承認的,我們殺過同胞,殺過婦孺確實幹了許多喪盡天良的事情。
只不過牛大哥有沒有想過,是誰將我們從一個個老實巴交的佃戶逼成無恥的畜生的。
牛大哥,聽說當年你在瀚海,也經歷過和我們一樣的遭遇吧。”
聽到這裡,牛庸突然一愣,他看著眼中泛起淚花的葉三突然想起了自己年邁的老母,想起了當年她至死時還緊緊懷揣著帶血糧食的畫面。
不由自主地,牛庸伸出了手,在葉三肩膀上重重的拍了拍,隨後笑道:“既然我們都是罪人,那我們就應該有贖罪的覺悟。他們害的我們淪落為他們口中的賊,那麼今日就讓我們證明給自己看,我們是不是會比那些廟堂上的寄生蟲們要更加的光明磊落,更加得像一個真正的男人呢。”
“嗚嗚嗚嗚。”
“烏拉!”
遠處沐陽那邊又響起了戎軍衝鋒的號角和兵士們為自己打氣的吶喊,牛庸再次回頭看了眼中滿是無畏的葉三一眼說道:“來吧,我們去殺敵吧,這半碗粥先留著等我晚上再喝。不過葉三,中更大人的胸懷可比你我能夠想到的要大的多,我寧願相信此刻是沐陰方向出了岔子所以援軍才遲遲未到。
不信的話,等我們堅持到答案揭曉的那刻吧。”
“好,將軍,葉三就與將軍打這個賭了。”
葉三接過牛庸吃過的半碗粥,一邊笑著說道,一邊跟隨著牛庸向土坡下預設的戰場大步流星的走了過去。
與牛庸所料不差,此刻沐陰城下卻不比牛庸那裡雖然同樣被戎軍圍困但連戰連捷。這裡就如同修羅地獄一般滿是屍山血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