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將領除了魏囂之外,絕大多數都是從他戍守玉霄關時就跟隨在他左右的兄弟袍澤。
此刻,聽著眾人一個一個將自己在各自戍守地域所做的努力和戎軍動向仔仔細細的向自己彙報過後,樗裡驊雖然依舊面色冷峻但內心之中卻如同浩瀚的海洋一樣波濤湧動。
他並未急於聽取高雲策對黃陰城外戎軍動向的彙報,而是在眾人紛紛彙報完之後看著自己露出的的一陣陣古怪表情之中陷入了凝思。
他默不作聲,但卻目光炯炯的盯著這廳內每一個熟悉的面孔,就彷彿是怕這些面孔自己再也見不到了一樣。
此時的他在等待一個人的到來,當這個人來到廳內後,或許坐著的將領中會有數人人頭落地,再也無法跟隨著自己南征北戰。
“蹬蹬蹬。”
隨著一陣陣急匆匆的腳步聲傳來,樗裡驊頓時猛然抬起了頭,他的目光中突然出現了一絲痛苦,但這絲痛苦之色轉瞬即逝,隨即湧上他面容的卻是稍顯憤怒的神色。
“將軍!”
進殿的西子惠看到自家主將後立刻向樗裡驊恭聲施禮道。
樗裡驊輕輕擺了擺手,示意西子惠不必多禮,隨後就見西子惠又向殿內眾將施禮後這才對著樗裡驊說道:
“將軍,卑職已經查清,黃陰城自半月前高將軍下令清城以來,城內百姓只留下了三萬青壯,其餘的老弱病殘均被護送向東去了阪城、上洛。所以城外被害百姓大多都是不願離開故土的大家富戶。
據卑職連夜查探,城東四十里範圍內共發現遇害百姓九百七八口,其中貴族之家佔了三成。”
“啊!”
“什麼!”
“百姓被害?是何人所為?”
西子惠說完話後,廳內眾將之中立時數人站起,紛紛顧盼左右,怒目圓睜問道。此時他們才知道樗裡驊為何會突然變得憤怒,而昨夜樗裡驊又為何要單獨見西子惠。
前有左更方元恆往事為前車之鑑,所以沒有人覺得大戰之前戕害百姓之舉會是小事一件,要知道這個時候屠殺百姓的惡果可並不分什麼貴族庶民。
而且衛木、魏囂、高雲策、梁青書幾名站起身的將領更是覺得身後冷汗淋漓,就彷彿秦嵐往事如今發生在了眼前似的。
他們幾人的眼中幾乎看到了敗亡在即,所以他們也憤怒了。
樗裡驊並未讓西子惠繼續說下去,因為他發現了此刻嘈雜的廳內有兩人低下了頭面紅耳赤了起來。
當樗裡驊看到是他們二人後,不禁為之一愣,隨後立刻打斷了西子惠的話。
他突然做出了決定,絕不能公開揪出這二人。
所以當西子惠看到樗裡驊為了阻止自己的話而提起手時,也是一時之間有些愕然起來。見廳內正在怒罵呵斥的將領們看到主將的反常而紛紛止住了話語之時,疑惑的西子惠便突然試探著問道:
“將軍,戕殺無辜百姓的兵士已經被我捉拿歸案,縱容手下參與其中的將領也已經查清楚了。
如何處置還請將軍示下。”
低著頭的西子惠說完話後,卻良久聽不到樗裡驊的迴音,他只好偷偷的抬頭看了主將一眼,卻恰巧對上了樗裡驊複雜的眼色。
他微微一怔,只聽樗裡驊聲音響起,對他說道:
“西子大夫辛苦了,先請就坐吧。”
西子惠聞言微微張了張口,但片刻之後他終究還是沒有言語,而只是默默的坐到了自己的座上再不說話。
此刻的他心中有些懊悔又有些惱怒,甚至他對於樗裡驊的不識大體感到有些失望。
樗裡驊的態度明顯就是發覺了主謀是誰卻不忍殺他想要息事寧人,並且在最後的關頭他選擇了包庇禍首,這樣的將軍又如何能不讓他失望呢。
西子惠能明白的道理,其餘的人又怎麼會不明白呢。
所以當高雲策、衛木幾人紛紛坐下後,眾人看向樗裡驊的眼神中便如同西子惠一樣,充滿了失望與憤怒。
但這些人中,唯有高雲策和梁青雲卻在就坐前對望了一眼,他們二人均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疑惑。
對於樗裡驊的瞭解,這天下間除了還在戍守上黨和黃天要塞的魏元琦外,恐怕沒有比他們二人更加熟悉的人了,他們知道樗裡驊的一舉一動定有深意,所以二人才沒有和其他人一樣對樗裡驊的表現生出不滿。可饒是如此,他們二人還是感到了深深的憂慮,感到了失去民心的可怕。
他們深怕樗裡驊會因為婦人之仁而失去民心,失去眾將的擁戴。
但冥冥中,他們二人又能感覺的到,樗裡驊定是留有了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