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理這座驛館的神京官員們在核對完樗裡驊等人的身份及憑證後,就任由這些看起來經歷了戰事的秦國人將馬牽走。彷彿他們絲毫不關心神京城中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看來王畿承平數百年之久,所以這裡的人都已經變得毫無危機感。
這座城看似雄冠天下,可惜卻只是個任由別人欺凌的小姑娘而已。”
重新上路後,騎在馬上的趙之海再扭頭看向了王畿的方向,嘆息一聲後開口說道。
“快看,王畿方向敵襲!”
趙之海剛剛轉頭正要打馬前行,卻突然聽到耳後有兵士大喝道。
他再次轉頭看去,只見王畿那方的官道上果然濃煙滾滾,塵土飛揚,似是有一支人馬正在向自己人馬的方向飛馳。
他剛想要大聲呼喊戰士們佈陣,卻突然想到自己身旁的兵士們已非是自己的部下,不由得怔了怔神,輕咳了一聲,轉頭看向了皺眉不語的樗裡驊。
只見樗裡驊也在觀察著來人,只是數息過後,他便招了招手,那名喚作毛彪的千將就打馬走到了樗裡驊的身前,下馬彎腰一邊聽著樗裡驊的耳語,一邊不斷的點著頭。
毛彪轉身離去安排佈陣後,樗裡驊又對身旁的羋純熙說道:“四公主收降的三百兵士恐怕現在還不適合作戰,還請公主帶領他們先行一步為妙。”
羋純熙聞言也不多話,她點了點頭向樗裡驊微微示意後,就立刻帶領著三百多楚國步卒先向北方的邙山方向離去了。
她對於樗裡驊的安排並無異議,因為她也並不確定,這三百多昨夜才在王宮南門臨陣降了自己的楚國兵士們會不會再次臨陣返水。
羋純熙走後,毛彪就帶領著五百騎兵分列在樗裡驊和三百多步卒的左右,當一切安排就緒,所有人都虎視眈眈的看著千多來犯的騎兵時,那些來自王畿方向的騎兵們也已經來到了樗裡驊眾人的近前。
只是樗裡驊並沒有按照方才自己想到的計劃命令毛彪前去迂迴包抄,而是紋絲不動的看著來人抵達自己陣前百步時這才揮了揮手,示意眾人不必擔憂。
得到命令的毛彪一聲大喝,只見陣中那些已經拉滿了弓弦的步卒們紛紛放下了手中的強弓。但他們依舊警惕的注視著毛彪,準備隨時奉命給予來犯者一番殺傷。
此處的眾人之中除了顧道遠之外,所有人都是歷經過無數大戰的戰將或是領兵者,所以其實方才當他們看到這千多名身著戎人裝束的騎兵來到近前三百步距離就開始放緩了馬速時,每個人都紛紛鬆了口氣,知道這場仗終究是打不起來了。
而顧道遠也從眾人的面色中察覺到了這一點,所以他也捋了捋三尺長髯,眯著眼睛打量起了來人。
可是,只是遠遠眺望了百步外那些戎人一眼,顧道遠的手就僵在了半空中。他皺眉眯眼細細打量了許久,這才確定自己看到的人正是自己曾經無比熟悉的那個少年。
只不過那少年此刻已經變為了中年,但他那股傲氣卻依舊那麼顯眼,那麼醒目。
顧道遠顫抖著伸直了手,嘴唇也在不斷的哆嗦著,似是要喊出那個人的名字,可是他卻發現他的舌頭在劇烈的哆嗦間已經不聽他的使喚,所以就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趙之海有些奇怪的看了看身旁的顧道遠,隨後他向顧道遠手指著的方向看去,卻見那些戎人騎兵們身著的衣服花花綠綠格外混亂,所以他看了許久也沒有看出來究竟是什麼原因導致了顧道遠成了這般模樣。
但樗裡驊的話語卻讓他渾身一震,再次向那戎人騎兵的陣中看去。
“蕭大單于,一別數載,別來無恙。”
樗裡驊的話音剛落,只見戎軍陣中十多名騎兵脫離軍陣緩緩向樗裡驊的方向走來。待到距離樗裡驊等人五十步時,他們緩緩停下了腳步。
這時其中一名頗有些與眾不同的微胖中年人搖著手上的羽扇向樗裡驊擺出了恐嚇的面容冷冷說道:
“歆兒呢?將她交還給我吧。玩夠了的話也該回家了。
你們這些孩子呀可真是讓我操碎了心。”
蕭錦行看著聞言後顯得有些手足無措的樗裡驊,見他許久都不言語,還以為他不想交出虞歆兒,所以片刻後他又換了副慈眉善目的表情微微一笑再次說道:
“樗裡將軍,如果本單于想要強索歆兒回來,那也只是彈指一揮的事情。
這些年來,本單于放任你在河西、河東的發展,就是不想讓我的歆兒為難,難道你不明白我的心意嗎?
再過兩年,待我平定了天下後,我就將歆兒許配給你就是了,你們二人又為何如此固執,執意要與我作對呢?”
蕭錦行耐心的開口勸道,他的話語中滿是長者的諄諄關切,哪裡有一絲單于的架子。
只不過這番話聽到樗裡驊的耳中卻是另外一番頗為諷刺的意思。
樗裡驊向蕭錦行拱了拱手說道:“蕭大單于此言差矣,樗裡在河西、河東經營數年,可並非是蕭大單于對我慈悲心切放任自流的舉措。
難道蕭大單于忘記了,貴軍平定四方後就立刻對我河西,河東郡兵戈相向了嗎。
而且,蕭大單于想要平定天下,雖然雄心壯志令人佩服,可惜只要我河西河東健兒尚在,怕是單于的願望並不如你口中所言一般那麼容易吧。
更何況,單于的話語中全然是招攬我投降的意思,可是樗裡生為秦人,死為秦鬼。父仇、國恥還未來得及報,又如何能做出認賊做父的舉動。”
說到這裡,樗裡驊轉睛看向了蕭錦行身旁的南宮羽以及那些明顯穿著王畿虎賁鎧甲的武士們,這其中就有低頭不敢看自己的鄭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