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樗裡驊的面前,伸出雙手將樗裡驊的面孔緊緊抱在了腰間,感受著他如同孩子一般痛苦的淚水無聲的湧出所帶來的抽泣。
虞歆兒開口輕聲說道:“傻哥哥,在歆兒的眼中你是巍巍丈夫,不該這麼哭泣的。何況在來王畿的路上歆兒不是已經對你說過了嗎,不論你娶了誰做妻子,對歆兒來說又有什麼分別呢。
這都是命中註定的事情。
要怪就怪歆兒當初不該那麼任性,將自己的心託付給了你,卻讓你如今這般為難。”
將樗裡驊抱得更緊後,虞歆兒抬頭看了看榻上的老人,又開口說道:“介叔叔,歆兒想嫁給樗裡哥哥,可是我們都沒有辦法來掌控自己的命運。
但命運是需要我們來改變的,樗裡哥哥一直在努力著,而歆兒也不能無動於衷。
今日就在您的面前,在長生天的目光下,我與樗裡哥哥約定,如果今生今世緣盡於此,那麼來生我定會找到哥哥,與他相伴終老。”
說完話後,虞歆兒眼含著淚光向目光灰暗的介鴛跪了下去,而樗裡驊也轉頭看向了介鴛,忽然他二話不說擦去了臉上的淚水,也掙扎著再次滾落下了竹椅,與虞歆兒一同“跪”了下去。
“老師,在驊兒的心中,歆兒始終是我樗裡驊唯一所愛,此生如此,來生亦是如此。”
樗裡驊說完話後,二人相視一笑擦去對方臉上的淚水,遂向介鴛重重的磕下了頭去。
……
樗裡驊與介鴛的關係,無論是顧道遠還是早先一步來到了王畿的雍斯等人都是十分清楚的。
所以當他們得知司馬介鴛已經病入膏肓之時,就對樗裡驊離開驛
館住進了介鴛所在的府宅一事並未覺得有何不妥。
但樗裡驊帶來的一千親兵卻不是隻用來保護樗裡驊的,而且介鴛居住的宅院也顯然住不下那麼多的人馬。所以他們都被樗裡驊下令留在了驛館,而只讓虞歆兒和兩匹須彌狼跟隨著他住進了距離驛館並不遠的府宅中。
與趙之海定計的那夜過後,樗裡驊就再也沒有見到過趙之海,雖然他知道中更大人就居住在隔壁的屋中。但中更大人每日早出晚歸像是在操持著什麼要緊的事情,再未露面。
府宅中每日都是樗裡驊和虞歆兒伴著兩匹須彌狼出入嬉戲打鬧的情景,時不時地他們二人還會命人將短暫清醒過來的介鴛抬出屋中,曬著暖春的太陽。
清醒過來的介鴛看著樗裡驊與虞歆兒終日親暱的樣子,再看看兩匹須彌狼在府中的上躥下跳,內心中全是滿足與幸福。
雖然不能用語言來訴說自己內心的感受,但介鴛的心中已經了無牽掛。
他在想若是能死在這樣的日子裡,對於積鬱一生的自己來說,何嘗不是一件十分幸福的事情呢。
只不過唯一橫亙在介鴛心中的事情,莫過於樗裡驊和虞歆兒這對孩子在那一夜的泣首之禮。對於此事介鴛除了遺憾外,也明白他們二人各自深深的無奈。
一個秦人,一個戎人,一個為了復國大計而拼命,一個卻是滅掉另一個家國的仇人。
蒼天啊,他們還都是孩子啊。
介鴛對著上蒼乞求間,他的目光又一次的呆滯了下去。
過了許久,樗裡驊和虞歆兒將介鴛送回了屋中,因為午飯的時間已到,下人們已經將濃稠的米糜送了過來。
“稟河西將軍,府門外來了幾名楚國人,說是來探望司馬大人的。”
正在看著虞歆兒小心翼翼的向介鴛一口一口喂著米糜的樗裡驊突然皺起了眉頭,他下意識的看了看聞言卻毫無反應的虞歆兒後轉頭對那親兵統領毛彪問道:“他們可曾自報家門?”
毛彪立刻斬釘截鐵的說道:“報了,為首一名女子自稱是楚國四公主,另一名男子自稱楚國的公子嘉。隨他們一起來的,還有楚國的幾位大臣。”
樗裡驊聞言點了點,微微想了想就對毛彪說道:“先去將此事告訴趙大人,然後就請他們進來吧。”
看著毛彪應“喏”後立刻轉身走出了屋子,樗裡驊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他們來的可真快啊。”
“趙大人為你的事情這些日子忙的連面都見不上,那楚國公主又怎麼會浪費時間。
如果真如顧大人路上對我們講的一樣,那公主定然是十分聰明之人,也定會是位果決之人。
她來這裡,多半是要探你口風,再來看看你究竟能不能配得上她,所以你若真的想要達成目標,恐怕今日就是你表現的機會了。”
樗裡驊盯著並未轉身,而是穿著一身秦國女子衣衫,一邊對自己說話,一邊正小心翼翼的為介鴛喂著粥飯的虞歆兒輕輕說了句:“謝謝你,歆兒。”
可是虞歆兒卻並沒有想要回應樗裡驊的意思,她只是默默的為介鴛喂著飯而再未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