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醫院給出的報告單,張浩文沉默了。
他以為自己只是軟組織扭傷,沒想得到竟然還腳踝骨折了。
“張爺爺,都說了出事兒了不能拖,你居然還強忍著演了一齣戲?”程橋一嘆了口氣。
老年人由於骨質比較疏鬆,通常需要保守治療。
醫生給的建議是,透過麻醉後手法復位後,再使用石膏固定。
幸虧《秋江》這出戏裡,艄翁雖然一直動,其實也沒有什麼太劇烈的動作,不然的話只怕是得透過手術來緩解了。
想到這裡,程橋一又忍不住開口:“剛剛要不是我和朱啟寧帶著您過來,您是不是還打算一直拖下去?”
張浩文癟了癟嘴:“誰說的?我難道還不知道自己的情況嗎?我覺得不舒服我不會來醫院?”
看著張浩文嘴硬的樣子,程橋一微微嘆了口氣。
爭是爭不過的,老一代人都是執拗得很,只有順著說。
“張爺爺,我知道你對自己身體有把握,”程橋一見到朱啟寧已經將輪椅取過來,摻著他坐了上去:“我們也知道您對戲熱愛的,但是您想想,要是您不注意把身子拖垮了,以後還怎麼唱戲?”
聽到程橋一的話,張浩文趕緊“呸”了兩句:“別說那些不吉利的!”
“既然知道不吉利,那您以後還這樣嗎?”程橋一推著輪椅,輕輕問道。
“……”
張浩文沒有回答,但是程橋一和朱啟寧都知道他的答案。
就像《綠珠墜樓》那出戏。
當年的藝術家為了表現從樓上翻越下來,連命都丟了的都大有人在。
有時候不是不知道,只是不願意辜負戲臺和觀眾罷了。
不願意辜負戲臺和觀眾,這就意味著,總有那麼一些人會辜負自己。
程橋一和朱啟寧坐在回學校的計程車上,窗外華燈閃爍,車水馬龍。
“老三,你以後也會這樣嗎?”程橋一看著窗外,忍不住問道。
“……或許吧?”
這個事兒誰都不知道。
沒經歷過戲曲最為輝煌的年代,沒經歷過在戲班裡與眾多師兄弟一起聽訓教,沒經歷過對老郎神虔誠的祭拜。
……他們連最基本的梨園子弟都算不上。
他們或許一輩子都不會像老一輩人那樣,把戲看得比什麼都重。
程橋一腦子裡還回蕩著在系統學習裡,程慶童教訓他的聲音。
“戲比天大……”
“水袖別落在地上也不管,尊重著些……”
“戲臺那麼尊貴的地方,你可別汙了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