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日,上京一處酒肆中,兩名男子正安靜對弈,一灰袍秋裝男子見大勢已去,放下棋子,淺笑道:“六哥棋藝比以往更加高明,迂迴卻犀利,臣弟又敗了。”
沈穆時一身天青色軟衫,噙著笑意淡淡說道:“我們兄弟倆許久不見,要再來一局嗎?”
“不了,敵不過六哥。”
沈季煜淡然的望著沈穆時,瞧著男人目光炯炯,鋒芒斂在了眼瞳中,化為利劍,似乎比往日更加凌厲。
生在帝王之家,哪個不在上京暗置數名探子,沈季煜自然知道沈元安與芯兒的事。
可他並不清楚,二皇子沈長淵與六局聯手在太子妃的宮裡下毒,只道是沈元安想要拉沈穆時下馬,所以才會教唆侍姬中傷太子,卻沒料到太子妃因此失了子嗣。
對於這些兄弟間的明爭暗鬥,兩兄弟早就習以為常。
皇權之爭如對弈,得掂量敵我份量。
他自知不敵沈穆時,急流勇退,早早退出皇權之爭,可是其他皇子沒他聰慧,明爭不過,暗鬥少不了。
這一路走來,六哥雖然老被兄弟及其黨派陷害、刺殺,卻從未對那些至親手足出手過。
只是這次大哥,哦不,已經是庶人了,庶人沈元安做得太過,六哥才會大開殺戒。
他也是蠢,都這麼久了,難道還看不出來知六嫂是六哥的心頭肉嗎?
一旦動了六嫂,甭管子嗣掉沒掉,就等於是動了六哥的逆鱗,非死不會罷手……..
讓沈季煜暗暗心驚的是,自從對沈元安下了重手後,六哥復仇的手段越來越狠戾,順昌逆亡,再沒有心軟過。
七月中旬,沈元安在北疆遭北越伏殺,死狀極慘,連個屍首都沒有找到。
聖上大怒,馬上發兵攻打北越。
沈季煜想不通,若真是北越為了已故太子宋嶽而發動的偷襲,這報復也來得太遲了些......
契王遭罪,並非唆使侍姬導致太子妃滑胎,而是他意圖謀反,所以被楚魏帝貶為庶人,改了稱號為棄王,棄子。
就如棋盤上,沈穆時為保大局而放棄的白子,棄王,棄亡。
他的命運一開始便註定了,即便楚魏帝再縱容再偏袒,也不會容忍皇子對自己兵戎相向。
所以,是六哥用計殺了棄王,還是父皇殺了棄王,嫁禍北越,這其中的道道,誰也不能確定……
“邢州一事,真不是蕭後乾的,而是棄王所為?六哥這一招,不是讓蕭後逃過了?打草驚蛇,蕭家恐怕會收斂許多,往後要再抓住她們的小辮子不容易。”沈季煜抬手收拾棋盤殘局,狀似不經意問道。
沈穆時抬眸看了男人一眼,淡然答道:“逃得過一時,逃不了一世。父皇對蕭家甚是忌憚,蕭後若有異心,也過不了父皇那關。”
這番話顧左右而言他,等於間接否認下一個目標是蕭後。
這讓沈季煜更加看不清,沈穆時如今所下的棋局,到底用的是何種戰術。
“七弟,今日寒冬必缺糧,交代你的事準備好了嗎?”
沈穆時一邊幫著收拾棋局,一邊問了沈季煜正事。
“多謝六哥提點,一切都打點好了,崎山城的糧食可維持到明年春夏,出兵的話則會降低防禦力,縮減至初春。只是為何六哥算得出入秋必有戰亂?這戰亂是指徵討北越?還是楚魏有動盪?”
沈季煜瞧著沈穆時避開剛才的話題,心下了然,改問其他事。
“未雨綢繆,且戰且走罷了。”
沈穆時苦笑,他如何能料事如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