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沈穆時第三杯酒灑落於地之際,臺下的百姓贊喝聲沸盈於天:
“恭祝太子殿下與太子妃殿下百年好合,皇孫早誕,楚國國運昌隆,舉國康泰!”
雙雙整個人被震耳欲聾的呼喊聲感染了,內心充斥著激情,變得熱血沸騰。她想,太子妃這個身份不僅僅是一個身份,更是皇室權力的象徵。她暗暗發誓,自己一定要努力當好太子妃,不能給讓父親丟臉,讓陸家丟臉。
退出了天壇後,便是皇幹殿的家敘飲宴。
二人又是一番折騰,等到散席之後已是申時。
昨夜四更才睡,今日又辰時而起,身著華麗繁重地宮裝忙了一整日,比起日常習武、身強體健的沈穆時來說,雙雙體力自是不如,累的快要站不穩了。
沈穆時依舊精神抖擻的與祭司話別,她已累到不行,宮人攙扶她上了車輦,還沒有放下簾子,她已經靠著車輦的輦壁睡著了。
沈穆時一上車,映入眼簾的便是雙雙倚在車輦的柱上,安靜的沉睡著。
沈穆時看著這副海棠淺臥之色,遲疑一瞬,終究是坐在雙雙對側,看著她隨著車輦行進,搖頭晃腦可愛的模樣,忍不住輕笑出聲。
雙雙睡得迷迷瞪瞪,根本不知道他在嘲笑自己,身體不自覺的往前傾險些伏倒,卻依舊睡的很沉,未見轉醒。
車輦是由八匹西域進貢的寶馬拉著,雖然受過訓練走的四平八穩,沈穆時仍怕她摔下去變成殘廢,只得坐到雙雙身側,讓她的頭倚著自己的肩,眼望著外面如血的殘陽,一路安靜的回宮。
剛剛抵達東宮門口,天色已大暗,百姓點了燈,整座城華燈初上,雕欄玉砌的皇城在夜裡閃耀著點點金光,璀璨堂皇,壯觀無比。
車輦停在殿門前,宮人齊聲敦請兩人下車。
沈穆時側頭看著依舊熟睡的雙雙,心裡有些納悶,今日有讓她這么累嗎?不過是祭祀,這體力未免也太差了。
他根本不知道雙雙從賜婚開始,連著幾個月都寢食難安。
如今大婚底定,太子對她的態度讓她如坐針氈,戰戰兢兢,神經時刻繃得緊緊的。
今日好不容易待她溫和一些,整個人心情一放鬆,睡得便有些沉。
沈穆時輕輕拍了拍雙雙的臉,只見她嚶嚀一聲,皺了眉,往自己脖頸間鑽去。她頭上的珠翠金冠扎的他頸項微疼,不悅得皺了眉。
眼看叫不醒人,一干宮人大眼瞪小眼全盯著二人,沈穆時面上掛不住,乾脆直接將人打橫抱下車。
沈穆時一邊朝裡走,一邊暗暗衡量著手上的人兒。
沉甸甸的,敢情是衣飾沉重,才知懷裡小人兒今日為何步履緩慢,又為何如此疲累。
昨晚已見過她的身段,纖細有度,總不會是她體重過重才是。這麼瘦的身板還要撐著這樣重的服侍一整天,也真是難為她了。
有宮女見太子下了馬車,懷中摟著熟睡的太子妃,急著要接過手,但沈穆時只是搖搖頭,跨步入了東宮。
小霜在含嫻殿聽到貼身婢女來報,匆匆披上外衣準備去迎接,低聲吩咐了婢女幾句,便往太子居所未央殿走去。
夜裡的香徑飄著月見草的韻香,夾道都是為太子大婚而吊掛的紅色燈籠在夜裡散出勻勻的光。
沈穆時抱著雙雙,踽踽獨行,身後的宮人皆識趣地站在幾丈之外,遠遠跟著,誰也不敢打擾這靜謐的時刻。
偏偏有一身嫋娜綠影遠遠疾步而來,就等在香徑盡頭。
小霜看著一身赤黃金繡衣袍的沈穆時,懷中抱著頭戴霞釵金冠的太子妃,兩人在這夜涼如水,香風襲襲的小徑慢悠悠地走著。
他的眉宇間滿是寧靜溫雅,陪在他身邊十餘載,小霜何曾見過這樣的沈穆時?
他看自己的眼神哪次不是滿懷深意?讓她戰戰兢兢、惶恐不安,就怕哪裡做的不夠好而惹惱他,繼而休棄自己,永遠沒有依靠。
大婚前幾日,她假藉東宮的名義到尚儀局女史身側轉悠,親眼看著女史在合歡庚帖上寫下那兩人的名字:
沈穆時、陸雙雙,乙未年八月十五巳時迎娶,午時大婚,大婚十日,同寢同輦。他們兩人連名字都是這樣相配,令她心有不甘。
明明路小霜和陸雙雙只差一個字,連姓氏也是相似。為何今日在沈穆時身邊的不是自己?為何現在在沈穆時懷中熟睡的人不是自己?
難道就因為自己沒有顯赫的家世,註定她要永遠低人一等嗎?
陸雙雙現在享受的是她從未有過的待遇與恩寵。
小霜只覺得一絲怨、一絲痛還有驚疑與妒怒慢慢染滿全身,愛染嗔恨,她孤寂、倉皇的站在那兒一動也不動,眼神幽怨的看著沈穆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