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承和張沫聽李堂弼滔滔不絕,一時間竟完全代入他的看法,細細思考,發現他們從未站在如此角度思考問題,只因他們從來都在道門之中修行,站在上層,反而脫離了實際,忘卻道門的跟腳是如此豐富,非其他諸家所能及。
眼前的李堂弼居然能剖析至此,果真是雄才,徐、張二人的眼神,也從初時的興趣,變為些許欣賞。
周圍,一些觀望的學子,更是不自禁圍坐上來,或是饒有興致,或是鎖眉沉思,總之是在此處,形成密集的人群。
如此多人聚集而來,李堂弼卻是連餘光都未傾斜,依舊是目光炯然地盯著徐承和張沫,他此刻情緒略有收斂,沒有方才那般憤世嫉俗,語氣之間,稍有緩和:“
論今而言,我萬道域中,雖然各家各派,皆是廣收門徒,皆是崇尚論道談習,互促進步,但是,迄今為止,仍舊是家家敝帚自珍,始終不願開放門庭,導致這分化的數萬年,卻還是沒有一家當得道門的興盛。
私以為,如今萬道域天下,是時候以百家為首,以儒家帶頭,率先向眾修士開放修行之道,只有這般互促交流,才可得到整體的提升……”
李堂弼此言一出,周遭一片譁然。
確實,如此論調,完全就是令所有人摒棄門派之別,等於是在挑戰數十萬年來,修真一道建立的傳統。
即便是最開明的墨家與名家,也沒有人能說出這般言論。
然而,對徐承和張沫而言,雖也震驚,但卻是驚訝於此人,能在崇師尚道的修真世界,表露出開放門派修行的思想,著實有勇氣。
這數十萬年,或許李堂弼不是第一個想到此事的,但絕對是第一個在眾目睽睽的公眾場合,還是在天下百家之首的儒家,又是儒家之中的最頂尖勢力,論聖書院眾,公開說這般思想的人。
徐承和張沫,來自一個資料和資訊量極度暴漲和公開化的時代,知識的共享,幾乎是成為必然,李堂弼所思所想,無意之中暗合大資料的理論。
可惜生不逢時,在這方世界,李堂弼註定會成為風暴的中心和被人議論的焦點,可作為當事人的他,彷彿毫不在意。
徐承心中當然是認可的,他也沒有什麼反駁的道理,其實李堂弼所說的問題,不僅在萬道域中存在,在仙凡域中同樣是有。
這數百年的修行,徐承看到,仙凡域如今的道法,早已停滯不前,如果沒有新鮮血液的注入,或是內部進行迭代碰撞,那遲早都會由盛轉衰,步入消亡的境地。
說不得就會像四個會元之前那般,進入萬法皆失,人倫顛倒的末法時代。
徐承心中讚許,面上卻還是穩住,保持無動於衷,可是他一旁的張沫,突然鼓起掌來,大喊一聲“說得好!”
這一嗓子,不僅將徐承嚇了一跳,也將眾人驚住,就連一臉大義凜然的李堂弼也略有疑惑。
李堂弼只是聽聞兩位前輩有談論兩域天下將起戰事,才一時興起,將自己這些年來的感悟,盡數道出,他沒想到,這兩位前輩,一位是在認真沉思,另一位則更是驚歎出聲。
“這兩位前輩?”
李堂弼看著這兩人,一時間,心中竟有一道荒唐想法,他覺得這兩位前輩莫非並不是此域中人。
而張沫讚歎出聲,引來諸多眼神,也瞬時感覺不好意思,隨即縮了縮頭,將自己躲在徐承身後。
徐承看見如此模樣的張沫,不禁寵溺失笑,自從張沫迴歸原本身份之後,原先封閉情感而形成的陰梅仙人格,其帶來的影響正在逐漸消退,張沫也重新變得開朗幾分。
張沫躲在徐承身後,徐承當然要站在她這面說話,而且,他與張沫的態度,其實相差無幾,所以他便開口道:“
其實我認為,諸位不必為李學士的言論而驚訝或反駁,甚至,諸位還要以此去發散,其實積年以來,此問題的原因何止於此,百家修行必然有其存在的道理,也必然有其存在的弊端。
我們讚許,也是欣賞李學士的膽識,並且,他有一句話說得沒錯,人人敝帚自珍,天下確實不會得到進步,具體該怎麼做,才是大家理應去思考的事情。”
徐承一番話,不僅是在對眼前的書生說,其實也是想要今後對仙凡域中的各門各派好好說道一二。
雖然他二人,其實完成宿者夙願,便可以成功身退,但數百年來的修行歲月,致使他們心中有最樸素的情感述求,那便是,對這方世界,能進一份力,也未嘗不可。
突得,之前將徐、張二人安排進書院的副院長莫頌霖悄然走出,他細長的雙眼左右橫掃二人一眼,最後又瞥向李堂弼,經年的威嚴,嚇得眾人連連收音。
一陣沉默後,莫頌霖輕言一句:“繼續。”
隨後,便領著徐承和張沫兩人,離開人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