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遙玦快速擋在了李翩兒身前,極力勸說著:“大哥,翩兒驚嚇過度,導致失憶,情緒本就不穩定。”
“哼,遙玦,隨我出去,不要被這個悍婦給傷了。”風隅玿狠狠的睨了一眼滿臉淚痕的李翩兒,一甩衣袖,拉過風遙玦的袖口就向外而去。然而李翩兒卻不肯輕易放手,直接朝風隅玿撲了過去,最終被細釵用盡全身力氣給攔了下來。
“遙玦,你手上淤青可是那悍婦所傷?”剛剛在裡屋與李翩兒一番糾纏,風隅玿倒未注意自己這個弟弟手上還有傷,此刻心中的憤怒又加了幾分。
風遙玦擔心風隅玿再次遷怒李翩兒,於是連忙擺擺手:“不關她的事,是我剛剛不小心……”風遙玦話還未說完,李翩兒的叫罵聲已隨著瓷器落地的哀慼聲傳了出來:“兩個混蛋,狗孃養的,不對,連狗都嫌棄你們,才不會養你們呢!你還本小姐清白,你這禽獸不如的王八蛋……”
挺著一個八個月身孕的大肚子還能這樣鬧騰,細釵是又驚又憂,顧不得自己額頭上的撞傷,極力的阻攔:“李夫人,求求你,你再這樣下去,要出事的!李夫人,這個不能砸……”
“我就是要砸,我就是要鬧,衣冠禽獸,你上輩子是太監吧,這樣缺女人,連一個未成年人都不放過……”李翩兒對細釵的阻攔視若無睹,整個屋子已被她搞得烏煙瘴氣,淨水伴著碎瓷片遍地迸陳,圓桌已被她掀了個底朝天。圓肚薰香爐咕嚕嚕早已躲入花案下避難去了,帶火星的薰香卻被它拋棄得果決,萬般被拋棄的辛酸全化作了更濃烈的青煙,在屋內四處遊竄。
這樣的動靜在風家人看來堪稱驚天地泣鬼神,有風隅玿坐鎮,平日裡可沒有誰敢這樣造次。幾個家丁面面相覷,風遙玦面色凝重,而風隅玿臉色是越聽越黑,指關節被捏得咔咔作響泛著蒼白,想要進去收拾李翩兒,但又投鼠忌器,一時竟真奈何不了她,不僅如此,更多的還得擔憂李翩兒情緒波動將對孩子不利。“遙玦,你聽聽,她都在罵些什麼!勸過你多少次,對女人不能太縱容,你就是不聽。你們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快為二官人處理傷口。另外,李氏恃寵而驕,去拿繩子給我綁了雙手雙腳,如若孩子有何閃失,唯你們是問!遙玦,走吧。”風隅玿黑喪這著臉指著幾個家丁一通呵斥吩咐,怒氣衝衝地大步而出,風遙玦緊隨其後。
“哎喲,肚子疼!”李翩兒正罵得起勁,冷不防肚子猛地一抽疼,不得不躬下腰去。
“李夫人,你怎麼樣,快坐下。”細釵聽李翩兒說肚子疼,一顆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兒,蹙眉小心翼翼的扶她坐下。
“咦,不疼了。”一瞬間的疼痛之後,李翩兒恢復了輕鬆,起身準備繼續剛剛未做完的事業。細釵卻不等她開口,直接將她的身子按了下去:“剛剛李夫人肚子裡的孩子胎動了,你切不可再激動。”
細釵還真是覺得神奇,一個懷有八個月的身孕人還能這樣折騰,而且肚裡的孩子竟沒有出現一點異常,這放在其他人身上估計早就動了胎氣,甚至早產。
李翩兒絲毫沒有將細釵的話放在眼裡,起身拿起妝臺上的東西就狠狠的向地面扔去,破口大罵。她將腦袋中能想到的東西不要錢似的毫不保留得從嗓子裡吼出,直到三個家丁攜著幾根粗繩綁了她的手腳,她扔未停歇。
“你們幹什麼,誰讓你們綁我的,救命啊,救命啊,強搶良家婦女啊。”李翩兒驚天動地的吶喊聲直衝幾個家丁的耳膜,身子仿若一隻剛剛吞下活體動物還未來得及消化的巨蟒在繡床上艱難扭動,四肢卻被木雕固定得無法動彈,身下的被褥已在不知不覺間被摩擦得褶皺不堪,雜亂無章。李翩兒扭頭望著窗外刺眼的陽光,喊叫聲不減反增。
“李夫人,得罪了。”幾個家丁頂著李翩兒這震耳欲聾如豬叫般的聲音,陪了個禮,匆匆而去,這樣的陣仗迫使他們實在是不願多待。
體力不支的李翩兒在折騰了半個時辰後最終在細釵的勸解下閉了嘴,依靠在枕上氣喘吁吁。“你出去,不要在這礙我的眼,我要好好靜靜。”李翩兒激動的情緒漸漸平靜,手腕被繩子磨得生疼,皮肉已破。窗外的陽光已經慢慢走遠,她看著鮮血已在額頭凝結的細釵,良久,冷冷的從口中飄出一句話來,話裡帶著失落沮喪。
“是,那李夫人先休息,你受了這樣大的刺激,對孩子很不利,我去煎安胎藥”細釵緊促的眉頭在這一刻舒展了許多,替李翩兒蓋上被子後轉身而去,卻在簾幕前停下了腳步,回頭深深的望了一眼床上那被繩子牢牢束縛的嬌弱身影,她雖心有不忍,但最終伴著輕輕的嘆息聲扭頭離去了。
滿屋的狼藉此刻只餘李翩兒一人欣賞,屋內寂靜無聲,這樣的寂靜卻讓她感到害怕無助。腦中的回憶被深深的勾起,那是她奶奶死後的無數個漫漫長夜,沒有人陪伴的孤獨與寂寞,絕望與害怕。 她並非無父無母之人,相反,她有一對將她視如己出卻沒有時間照顧她的爸媽,於是他們之間多了疏離,以至於到後來叛逆得敢去砸警車圍攻警察,最終進了少管所。
一顆顆未涼的淚簌簌地從殷紅的臉頰滾落,浸得被褥暈染出朵朵溼潤的花,李翩兒醞釀了半晌,最終放聲大哭起來:“啊嗚……,我這是上輩子造了什麼孽,偏偏要讓我遭這樣的罪,去哪不好,非讓我來到這個狗屁靖康年間!爸,媽,你們在哪,我情願待在少管所,也不要在這受折磨……”她哭得是淚如雨下,囔得是語無倫次,大哭之後,最終睡了過去。
太陽漸漸投向青山,最終連黃昏都逝去了蹤影,暮色四合之時,燭臺處的一支支蠟燭登了場,閃爍的燭焰奪目璀璨,照在李翩兒熟睡的臉上安詳又柔和。雜亂不堪的房間已被丫鬟們整理如常,李翩兒的四肢在她熟睡之時得到了自由,細釵體貼的為她上了金創藥。
“李夫人,你醒了,餓了吧,飯已備好,李夫人起來用飯吧。”細釵見李翩兒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伸手攙扶著她坐起。
桌上的飯菜泛香,腦袋暈乎的李翩兒兩手撐著床沿呆愣痴傻,她似乎有一瞬的忘了自己如今身處何地,以及白日裡所發生的事。最終還是餓急了,四溢的菜香將她拉回了現實。
李翩兒晃了晃昏沉的腦袋,仿若被蒙了一層鮫綃的雙眸逐漸清明,她側過頭去問道:“現在幾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