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路上,人潮湧動,整齊的腳步聲如雷貫耳。一支長龍部隊正整齊劃一地往一個方向踏步前行。人群裡皆是年輕力壯之人,精神煥發,目光炯炯,大步前行。前行的隊伍站在前頭往身後看,看不到盡頭。夜深人靜,從山頂往馬路上看去,只見點點星火,在黑暗之中如同銀河一般遊動。每行進一段距離,就有人帶頭唱起軍歌,從隊伍前頭唱到隊伍後頭,好像就是在提醒周圍的所有人,這支部隊聲勢浩大,戰無不勝,不畏陰險。隊伍最前頭一匹悍馬領頭,身後是兩排舉旗的騎兵,手裡都拿著緋紅的軍旗,上面赫然寫著一個“炎”字,提醒著所有過路人這支部隊的身份與眾不同。而騎在領頭馬背上的人則是趙益歌。
趙益歌接任兵馬大元帥,統一調配全國上下所有兵力。他重新募兵,整頓軍紀,訓練精英,再利用軍功刺激將士激情,把祁國過去唯利是圖,戰力虛弱的缺點在十幾天的時間內幾乎完全根除。這在歷史上是絕無僅有的。因為士兵多有對將領的依賴性,不聽命新官上任,但是趙益歌偏偏就做到了。他先是從姜國調來兩萬兵馬,融入祁國陣營裡,又讓祁國兩萬士兵分配到姜國各處。姜、祁兩國人素有仇怨,一到異地本是處處不自在,難與當地人融為一體。趙益歌以身作則,告訴他們魔人統一世界的理想,也告訴他們如果還保留著舊俗的觀點,無異於作繭自縛。舊思想讓社會停滯不前,唯我主義會讓人與人之間心存芥蒂。趙益歌一開始的高談論闊,自然讓所有人不削一顧,暗地裡說他只會紙上談兵,裝腔作勢。趙益歌早就明白解除人與人之間的誤會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但是最重要的便是持之以恆。困難永遠都會存在,若不去解決,困難堆積如山,最後人們就會把這些困難當成理所當然。
剛接手兵馬大元帥沒幾天,他調動了姜、祁兩地的人馬。他親自在祁國募兵,那時幾乎沒有人敢來報名。畢竟沒有人願意為魔族出生入死。他們會想到,參軍打仗之後,他們的勝利到底是魔族的成功還是人類的墮落?人總是希望自己高高在上的,要是突然有一天回家,看到自家地裡的人成了精,坐在自家床頭,還把自己的屋子奪走,換了旁人哪個能接受?問題就在於,這隻牛成精了,你還打不過。你想離開,但是你會連家都沒了。募兵那天,沒有魔人在場,炎徹還在萊國,其餘魔人都在各地。趙益歌坐在募兵校場上,招募的座位上一直是空缺的,平常人來人往的馬路上家家閉戶,居然沒有一個人來應徵。連趙益歌一旁計程車兵都在小聲嘀咕,說一個年級不過二十的無名小夥都能當兵馬大元帥,這個國家的將來岌岌可危矣。
無人出現,趙益歌起身,來到校場中央。朝著街道上大喊:“你們希望守衛家園的不是自己的親人,都是你們一直仇恨的敵人嗎?你們若是放心,那麼今天這個國家可以再無軍隊,因為部隊是為了保護熱愛家園之人,寄生在國家裡的寄生蟲是沒有掙扎的權利的。今天你們站出來,明天你的名字將讓所有人知曉。如今魔人統治我國,你們若是想要自由,更應當自強,呆在家裡只能等著敵人破門而入。”
話語一畢,街道依舊鴉雀無聲,關閉嚴實的窗戶也沒有人出來試探性地看一看。負責登記的官員也無奈走來,說祁國向來就是以重金聘請百姓參軍,他這樣慷慨激昂的演講不會有效果的,對於榮耀,人們更看重利益。而趙益歌心中卻想,如果當地人真是有這樣的念頭,這種兵還是不要的好,一旦入伍,會成為部隊裡的蛀蟲,所以姜國計程車兵在戰鬥激情上遠勝於祁國,祁國一直能不敗,無非也就是靠精良的裝備和大量的修行者罷了。這樣腐敗不堪的民情,趙益歌心中黯然淚下。他想起在孟朝城的奴隸交易市場,那十年的時間裡身不由己,深深地體會過生命被他人掌控的滋味。如果一個人連自己的生命都不在乎,任由其他人踐踏,再怎麼拯救也無濟於事了。趙益歌把炎徹當做目標,只希望人類也能夠強大到那樣的地步,而且確實人類有可能做到那一點,只是人們有時候不但不相信別人,更不相信自己。
就在趙益歌準備撤下募兵的設施時,有一個人出現在了大街上。
趙益歌也看見了那個人,一身襤褸,白破不堪,油頭構面,邋里邋遢,手裡還拿著一個破碗,明顯就是一個乞丐。
乞丐走向了校場,趙益歌自己都感覺到意外了,看著乞丐離自己越來越近,最後站在了自己面前。
乞丐說他要應徵入伍,趙益歌便仔細端詳起他的身子,瘦骨如柴,面黃肌瘦,要培養成一名合格的戰士,可能都要餵養好幾年,說實話他並不適合當兵。但是作為第一個來應徵的人,趙益歌絕對不能打發他走,希望能在他身上找到能夠留下他的理由,畢竟當初在籠子裡,趙益歌被穿了琵琶骨,如同廢人,炎徹還是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潛力。趙益歌沒有那樣的眼力,所以更不能馬虎對待任何一個可以成為棟樑之才的人。
乞丐甩著自己的破袖子,懶洋洋地說道:“要不到飯,到軍營裡有吃有喝輕鬆些。”
這個乞丐的話真是讓趙益歌大跌眼鏡,沒想到還有人願意到軍營裡混日子的,這樣的人決不能混入軍營,成為害群之馬。
“那你不用來了,軍營不適合你。”
“你要是把我趕走了,以後你就一個兵都招不到了。”
“若來的都是想從人民稅金裡撈一杯羹的人,那麼國家在沒有被敵人突破之前,已經被蛀蟲啃食得一乾二淨了。乘我沒有發火,趕緊離開。”
“好你個小子,年紀輕輕,口子不小!”這時從遠處又走來一群人,皆是乞丐。領頭之人趾高氣昂,帶著一股痞子氣朝著校場過來。一看到這群人不懷好意,士兵開始聚集,趙益歌讓他們不要阻攔。為首的乞丐便來到了趙益歌面前,看著年紀的趙益歌便是破口大罵:“你說我們是蛀蟲?像你這樣狼心狗肺的人我見多了。當年像你一樣在臺上滔滔不絕,承諾在打仗結束之後每人都可以拿到一筆豐厚的退役金。可到了最後,將軍把錢吞了,我們要錢,他把我們都打成重傷,扔出軍營不管了。當年我們在沙場上浴血奮戰,最後落得這個下場,人人都心知肚明士兵不過是帝王諸侯爭奪領地的棋子,死不足惜,你在我們面前冠冕堂皇實在讓人笑掉大牙。看你年紀輕輕就做了兵馬大元帥,還親自來徵兵,怕你這種乳臭未乾的小子到了戰場上,都會嚇成慫包了吧?”
面對乞丐頭子的嘲諷,趙益歌並沒有生氣。他對方的話語聽出對方也是被社會的不平等所深深陷害的人,其實遭遇大家都不盡相同。他也從這位乞丐的話語裡知曉他壯志未稠,只是命途多舛,需要有正道為他正名。
“今非昔比,敢問魔王稱王至今有沒有做出這樣的事情?是不是所有貪官汙吏都被姜夢笙公主掃地出門了?各地城鎮均有救濟無力營生的百姓,但凡有手腳的人只要幹活就能吃飽飯,怎麼還會有身手乞討的人?怕是你放不下自己的過去,硬要和這個變得更好的天下作對。你說我不會打架?我不用武器,你們可以全部一起上,但凡打到我,我每人獎賞一百兩銀子。”
趙益歌這話一說,立馬有了效果,這些乞丐可是從來沒見過那麼多錢,尤其是當官吏把一箱銀子擺在擂臺上時,每個人都有點蠢蠢欲動了。為了試探趙益歌的真虛實,乞丐頭子第一個上去和他過招。他確實太小看趙益歌了,別看趙益歌年紀輕輕,已經達到了同齡人都達不到的水準。趙益歌凌空一指,從指尖發出了劍氣,正好命中乞丐頭子。乞丐頭子的胸口像被人打了一聲悶棍,還沒碰到趙益歌便在地上打滾。其他的乞丐見頭子倒下,紛紛上前圍住趙益歌。趙益歌只是在地上做了一個掃堂腿,乞丐們便人仰馬翻,到底不起。
看見到底呻吟的乞丐,趙益歌說道:“可惜,我看出你們都是訓練有素的人,曾經都是國家的支柱,只是你們自己放棄了自己,一生的本領已經被遺忘的趕緊。若是真的重新投入到軍營裡,假以時日,加官進爵都不是問題。過去自私之人所犯下的錯,會有人做出彌補的,但是你們如果不重頭再來,還執迷不悟,國家的美好將和你們沒有一絲關係。”
乞丐頭子爬起身來,終於看出趙益歌的身手確實不凡。但是他的想法並沒有因此撼動,本來只是想在他面前數落一番,沒想到反被教訓一頓。頭子正欲帶著乞丐離開時,趙益歌叫住了他們。
“方才你說你們退役之後撫卹金被吞,遭遇如此不公確實生活困難。按照軍法,每個人入伍和退役之後共可得白銀五十兩,我在這裡提前把銀子發放給你們。”說完他把開啟裝銀子的箱子,示意乞丐們可以拿錢。
乞丐們一時不敢相信,覺得趙益歌在打著什麼壞主意。直到最早那個瘦弱的乞丐拿了銀子安然無事,其他人也都前撲後擁地拿了錢,最後乞丐頭子也不情願地拿了銀子。每個乞丐拿了銀子後,趙益歌便告訴他們,今晚回家休息,第二天早上再來報道。乞丐們都笑了,說乞丐四海為家,而且要是當晚就跑了趙益歌也拿他們無可奈何。唯有乞丐頭子,看著手裡白花花的銀子,默不作聲。最後他問道:“你真放心讓我們走?這五十兩可不是一個小數目,能夠在鄉下買一套房子,十幾畝地外加一頭牛,十年衣食無憂啊。我們可是乞丐,翻臉不認人是很正常的。”
“我從來沒有把你們當乞丐。當你踏進校場之時,我就認定將來你們會是和我一同平定亂世之人。你們也不會走的,因為和你們有相同出境的人一定有很多。拿著銀子,先去買一身好看的衣服,明天不要邋里邋遢地過來。”趙益歌兩手一揮,和士兵官吏離開了校場,空留下乞丐們。
一個乞丐數著手裡的銀子,突然決定逃跑,被乞丐頭子一把拉住。頭子問他為什麼跑,對方笑著說碰到一個傻子白送錢,拿了錢還等傻子清醒過來要錢嗎?這句話惹惱了乞丐頭子,給了這個準備逃跑的乞丐一個耳光,其他人也被他的舉動震懾到了。頭子指著所有的人鼻子說到:“我生平最偏欺騙別人的人,過去我被欺騙過,那就過去了,但是我永遠不會做一個不信守承諾的人。那個小將軍將來一定是一夫當關的大將軍,他說的話我信。我決定了,明天我就去當兵。你們誰要是拿了銀子就跑,就是和我作對!”乞丐頭子撂下這句話便走下了擂臺,其他人互相看了一眼,默默地跟在了他的後頭。
就這樣,趙益歌第二天一早依舊出現在校場,但是等他出現的時候,應徵的長龍已經望不見尾巴。他剛坐上位置,便看見昨天的乞丐們已經報名入伍了,而且還換了一身的行頭,跑來趙益歌面前為昨天的無禮舉動道歉。這些來應徵的人,都是乞丐們昨晚在城鎮的每個角落把和趙益歌遭遇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所有人,百姓才相信這次國家的王不再是視人命如草芥的野獸。這一天,趙益歌正好徵招了五千新兵。
過幾天,姜國的鎮遠將軍林汝升帶著兩萬姜國兵馬過來了,按照趙益歌的吩咐,把祁國兩萬老兵帶回姜國。林汝升一見到趙益歌意氣風發的樣子,彷彿又看見了燕輕候的影子,只可惜燕輕候已經悄然離開,不知所蹤,頗有物是人非的滄桑感。在短暫的磨合之後,一支新生的軍隊就誕生了,這是一支紀律嚴明,作風優良的軍隊,不再有以前腐敗的制度存在。人們對於明天都是充滿了期待,就這樣,趙益歌從部隊裡挑選了四千人,趕往東部海州的海岸線。海岸上已經準備就緒,一百艘戰船浩浩蕩蕩地停靠在海岸邊,只等著英勇的人踏入,為乘風破浪而蓄勢待發著。
每個人都牢記著為什麼他們之間會消除了彼此的隔閡。他們也許都是仇人,哪個人曾經傷害過另一個人,但是他們的所作所為都不是他們的本意。一開始祁國人和兩萬姜國人沒法融入在一起,期間經常有人私自鬥毆。直到趙益歌告訴他們,過去打仗的目的都是個人的行為,牽扯了太多無辜的人,但是今後的打仗,都是為了世界上再無戰爭而打的。沒有人生來就是敵人,只是不懂得如何溝通。
大家都牢記著這點,因為每個人希望世界再無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