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子中,李天心聽著安芷柔,講述著曾經的過往,她沒有想到,小步子的娘也是一位傳奇的女子,只可惜紅顏多勞頓,她的命運也十分的坎坷。
“哎,說到底,他的心裡,還是有你。他這麼做,又是何苦呢...”李天心嘆了一口。“那後來你為何會回到譚家?”
“他臨死前,替我和雲生,向千山的各位真人求了情。不過做為交換,我必須要回到譚家堡,將兮兒養大成人,一輩子不許離開譚家堡。”
“他真是一個別扭的人!”天心對譚世榮,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人啊,有得時候就是不能太聽信讒言,在乎臉面。如果他不那麼執著,可能就不會是後來的結果了。“可是,如果我沒算錯,譚聞兮那時候,不過才七八歲,年紀尚幼,怎麼會如此記恨此事?”
“兮兒自幼就由譚老夫人養大,因為我的關係,譚府上下的人,都在背後裡嘲他,給他臉色看。”說道譚聞兮,安芷柔面有愧色。“他之所以如此恨鴻兒,都是我造成的,如果不是我,他也不會從小收人非議,而四哥,也不會死。如果兮兒之後有什麼做的過激之事,還請天心姑娘看在我的薄面上,不要為難兮兒。”
“夫人放心,天心只是為了救人,並無其他,所以不會為難譚盟主。”天心在心中感嘆,可憐天下父母心,這世界上,又有哪個父母,不愛自己的孩子呢。“天心有一事不明,您回到譚家堡後,步大叔沒有在找過你麼?”
“我那時說是回到了譚家,坐上了主母的位置,其實不過是個傀儡罷了。那些譚家的老人不服我與兮兒,暗中策劃,想將我與兮兒,趕出譚家。經過一番明爭暗鬥,才擺脫了困境,正式接管了譚家。而等我再想去尋雲生的時候,他早已過世。我也是聽蘭馨將,雲生他因為那次的事情,身受重傷,落下了毛病。不到一年,就去世了。”說到這裡,安芷柔的淚,如斷了線的珠子。那種蝕骨的痛,溢於言表。“可憐我那鴻兒,孤苦伶仃,最後墜入了魔教。天心姑娘,我知道你心思寬厚,為人善良。我的鴻兒就託付給你了,我沒有別的奢望,只請你讓他快樂的活著,不要再被過往的雲煙,所糾纏。”
“夫人言重了,小步子既然拜我為師,我就有責任好好照顧他,您放心,我一定不會讓他有事的!”天心看著眼淚婆娑的安芷柔,心中有些不捨。“只是此去路遠,不知道您與他,何時才能再相見。小步子不在身邊,您要保重身體,等事態平息,我一定帶小步子,再來看您。”
“一言為定,我一定好好活著,等到你們再次回來的時候。”安芷柔拉住天心的手,千言萬語,都在這炙熱的溫度中。說到底,所有的恩怨,不過是因為一個情字。作為旁人總是看的如此透徹,可換做是自己,又有幾人能夠看破呢?
天心揮別安芷柔,繼續自己此行的目的。按照範左使給她的地圖,天心來到了禁院,這裡也正是水牢所在的位置,讓她不解的是,這裡並沒有因為昨夜的侵入,而加派人手,反而連個巡夜的家僕都沒有了。難道是因為昨夜之事,他們將小步子送到了別處,可是剛才與譚夫人他們聊天,也沒聽說有什麼變動。如今她也只能親自去走一遭,才知道這譚聞兮葫蘆裡,究竟賣的什麼藥。
李天心仔細的觀察了一下四周,確定沒任何埋伏,便施展雲步,飛身來下了房頂,向位於禁院的深處走去。她順著一條幽靜的小路,看到了地圖上所標註的假山。據範左使信上所說,這機關是一直麒麟雕像,可是眼前的這坐假山上,至少有大大小小不下十隻,這不是跟她開玩笑嘛。她李天心又不是神仙,她怎麼知道那隻才是機關所在。不過事到如今,她也沒有其他辦法,只好上下齊動手。當她摸到第四隻麒麟雕像的時候,終於找到了機關所在。李天心怕製造出響動,輕手輕腳的轉動,這麒麟雕像的底座,只見那麒麟口中掉出一把鑰匙。除此之外,一道精巧的暗門,出現在了天心的眼前。
接下來,一路的暢通無阻,讓天心有些驚訝,按照譚聞兮對步驚鴻的恨意,怎麼會不派人看守呢。難道譚家的人,是吃定步驚鴻身中仙人散,不能反抗,才如此的麼,還是說,他們另有目的?
最終,天心左繞右繞,在水牢的盡頭,見到了範左使他們所說的,那隻巨型黑狼。天心看著籠中的大傢伙,心中早已打翻了五味瓶。原來他們早就見過了麼,這隻黑狼,不正是在斷崖崖底,與她李天心相依為命,最後不告而別的狼兄。她永遠記得那個冬天,它從天而降,奄奄一息的樣子,以及他們在崖底的快樂生活。那時她曾說過的,如果有朝一日,他們能出去,就讓它跟自己遊遍天下美景,吃遍天下美食,到時候她再收個帥氣的徒弟,帶他們吃喝玩樂,快意江湖。所以他拜自己為師,所以他一路護自己周全,難怪他在桃林時,會反對帶春桃去見浮屠...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小步子...”天心拉下面罩,緊緊的抓著欄杆,竟一時語塞。
“...”黑狼只是靜靜的看著天心,與她隔著欄杆,兩兩相望。
“為師來接你了,咱們說好,要遊遍天下,吃喝玩樂的。”李天心的聲音有些哽咽,她的眼圈微微泛紅。“你跟我離開這裡好不好?”
“...我是隻妖怪...”步驚鴻開了口,聲音依舊冷冷的,彷彿眼下的處境,與他無關。“現在的我猶如廢人,已經不能帶你去任何地方了。”
“我不在乎,我只知道,你是在崖底,與我相伴的狼兄,是和我在名劍山莊,同生共死的小步子...”天心說著說著,留下了眼淚。“肖然說過,你的毒可以解得,我已經找到兩味草藥的下落了,剩下兩味,也不難的!”
步驚鴻緩緩的走近了李天心,他隔著鐵欄杆,舔了舔她留下來的眼淚。“我會連累你。”
天心伸出手,輕撫著他的毛髮。黑狼的體溫,仍和它在崖底時的一樣,暖暖的,讓人很安心。“你是在對千山派的叛徒,說連累麼,要是咱們真逃出去了,誰拖累誰,還不一定呢?”
“你怎麼這麼傻...”步驚鴻輕輕嘆了一口氣。
“因為我徒弟也傻,我們是一對傻瓜師徒啊!”李天心看著步驚鴻的眼睛,不肯放手。“你母親已經將你,託付給我,你不能害我言而無信!”
“母親嗎?”步驚鴻頓了頓道。“你走吧,我父親,終究欠他們譚家一條命,一切就在我這一代完結吧。”
“這是上一代的恩怨,譚夫人已經告訴我,整個事情的經過。她希望你忘記那些恩怨情仇,好好的活下去!”天心依舊抓住他,有些乾枯的毛髮,不肯放手。“再說,如果真的像你這麼計算,你步驚鴻欠了我兩條命。假如我這兩條命,都抵不過你心中的那條命,那不如,我的命也一起拿了去,這樣你可滿意了?”
“你...”
“反正你答應過我的,怎麼可以拋下為師?”天心急中生智,她從懷中,拿出了步驚鴻當日,在八仙樓給她的令牌。“你說過的,會滿足我三哥願望。如今我的第一個願望就是,我李天心要你平平安安的活著,絕對不可以放棄自己,比我先死!”
步驚鴻不可思議的看著那令牌,和天心堅定的表情。他沒想到眼前這個女子,與他一路同行,她都沒有使用過這枚令牌,讓自己為她做點什麼。而現在居然為了他,用了這枚令牌,簡直令人匪夷所思。他步驚鴻沒想到,有一天,也會有人願意為了自己,而擔憂。最終,他說了一句。“好。”
天心見步驚鴻答應了她的要求,算是鬆了一口氣。“你要怎麼樣,才能變回人形?”
“這禁院有法術結界,出去自能化解。”
“好,既然如此,那一切等咱們出去再說!”天心左手喚出嗜血,一劍將欄杆,攔腰斬斷。一人一狼,快速的奔向了水牢的出口。
當兩人走到禁院中庭時,四周瞬間燈火通明,弓箭手已經將他們團團圍住。一個身穿紫色長衫的人,從人群的後面走了出來。“我等你們已經很久了,想必這位就是千山派的叛徒,李天心了吧?”
“深夜不請自來,驚擾到了譚盟主,實在是天心的不是。”李天心左手握緊嗜血,右手在袖中隨時準備捻決,畢竟雙拳難敵四手,她可不想一會兒成為刺蝟。“在下的狼兄,在譚家堡做客的時間,有些長了。天心不放心,特來接他回家。這裡就不叨擾譚盟主了,我這就帶他離開!”
“今天,你們誰也別想走,放箭!”譚聞兮聲音透著恨意,根本不打算給李天心他們,討價還價的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