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知微的手有些僵,眼底裡顯而易見的失落,卻是叫我愈發看不懂了。
他分明不愛我,他分明只是想讓太后高興,這會兒又何必擺出這樣一副關懷我,在意我的模樣。
難不成是怕我愛他愛的太深,一時想開,做出什麼喪心病狂的事傷害了太后?
除此之外,我實在想不出別的理由。
想到這裡,我心中不覺一陣自嘲,攥緊了手心,強忍著想哭的情緒,低聲回他,“相公放心,妾身定當謹慎小心,絕不會惹太后生氣,也絕不會傷害太后。”
話說完,我重重甩開他的手,頭也不回的轉身便走。
“嬌嬌”我剛走了兩步,顧知微一把拉住了我,驀的將我拉進懷裡,唇附到我耳邊,低聲又補了一句,“太后問你什麼你都如實作答就是了,若是問起你孃的事,你也如實作答便是了,不要害怕,不要有什麼負擔,該做什麼做什麼。”
話落,他又朝我臉上吻了一吻,說什麼他過幾日來接我,然後便轉身上了馬車。
我怔怔的站在原地,心情更加複雜了。
我是越發看不懂顧知微了,我也隱隱感覺到,事情似乎沒表面看起來那樣簡單。
顧知微方才說,太后問我什麼,我如實答就是,還說太后要是問起我娘,我也如實答就是。
我進宮伺候太后,與我娘又有什麼關係?
我一頭霧水,心情也十分壓抑。
不過我不敢將這份壓抑帶到太后面前,於是再進長春宮正殿時,我又端上了那副討喜的笑。“太后娘娘,要不要臣婦幫您按摩。”一進門,我立刻朝太后走過去,輕言細語的問她。
太后此刻正坐在榻上看書,見我進去,她衝我笑了笑,擺了一副長輩調侃的神情,笑著說道,“哀家這會兒還用不著,你這一來啊,把哀家哄得頭都不疼了。”
“不過啊,哀家瞧著,趙詢倒是要頭疼了。他啊,這整日都把你掛在嘴邊,怕是這幾日見不著,都要夜不能寐了?”
什麼?顧知微整日把我掛在嘴邊?他在太后面前替我?
他腦子有病吧?還是我聽錯了?
說實話,我是有些詫異的。
我刻意笑得一臉羞澀,上前為太后捏肩,“太后娘娘莫不是哄著臣婦呢?趙詢整日都嫌我愚蠢,話都不願意與我多說,時常嫌我丟人現眼,怎會整日把臣婦掛在嘴邊。想必……都不是什麼好話吧。”
“你這孩子,想什麼呢?”太后輕笑,語氣裡有些豔羨,“你這位夫君啊,動不動便說你是如何如何好,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學習醫術也是頗有天賦。哀家瞧著,他眼睛裡都是你,每每提及就是誇,巴不得把你領進宮裡給十四公主做師父。”
顧知微竟然這麼誇我?可他平日裡分明很嫌棄我的。
他說我什麼都做不好,罵我心浮氣躁,我作詩,他還說我寫的差,叫我沒事別出去丟人現眼……
可怎麼到了太后的眼裡,卻是截然相反的?
我到底是有些不相信的,我牽強的笑了笑,淡淡回太后道,“不會吧,臣婦一貫愚笨,相公也從未說過臣婦的好話,莫不是太后娘娘拿臣婦尋開心呢?”
“說的這叫什麼話呢?哀家一個長輩,還能拿你們這些個晚輩的事兒胡說?他啊,這就是故意說了那些話招惹你呢。哀家年輕的時候,也有人總是這般嘲笑哀家,以至於後來哀家不服氣,這許多東西,氣他的同時,也就莫名其妙的學會了……”太后打斷了我,話說到一半兒,她驟然失神。
但是很快,她又回過神來了,許是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她馬上又岔開了話,指了指旁邊的椅子,吩咐我道,“坐下,陪哀家說會兒話。”
看太后這神色,多半是想起了顧知微,曾經那個在朝堂上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顧知微,故而她才覺得失態。
她既然岔開了話,我自然也就當做沒有聽到。
“是……”我恭順的回了一聲,欠身做到了旁邊的椅子上。
太后端起茶水輕抿了一口,上下打量我,笑道,“先前啊,皇帝說是你與哀家生的像,哀家還不信,眼下這麼一看,還真是挺像。”
“太后娘娘說笑了,您是千金之軀,臣婦怎能與您相提並論?”這種時候,我當然不能承認我與她長得像,於是當下阿諛奉承了一番。
聞言,太后搖搖頭,一字一句道,“像,是真像!不過啊,你這生得更像是哀家的妹妹,倘若不是哀家那妹妹早逝,就你這副模樣,哀家還以為你是哀家的侄女呢?”
這太后也太能扯了,我娘雖是貴族落魄,可怎麼著也不能和太后扯到一起的,這一個姓尹,一個姓邢,八竿子打不到一處。
不過,照著她這形勢下去,還真是如顧知微所言要扯到我娘身上了……
我堆笑著,繼續奉承,“太后娘娘可折煞臣婦了,臣婦的生母不過是個姨娘,怎麼好與您的妹妹相比。”
“誒,說起來,哀家聽聞你生母雖是青樓出身,卻也是貴族落魄,故而才教得出你這樣才貌雙全的女兒。”果然,她說笑著,便扯到了我娘身上,笑眯眯又道,“嬌嬌,你娘姓什麼呢?你我這般相似,說不準啊,說不準啊還能與哀家同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