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知微忙著做事,也沒有再多言什麼,只再三叮囑我莫要太過害怕。
接下來的兩三日,他也都時常往宮裡去,說是去給太后治病。
我心裡頭很不願意他去見太后,可如今到了這個節骨眼兒上,他要是不將太后救了過來,我們也就都得死。
即便不會明目張膽的死,那也還是得死。
如此,我也不好多說什麼,只每日為他準備夜宵,儘量不與他添麻煩。
可我不尋麻煩,麻煩卻總要尋上門來。
這一日,我剛從睡夢中醒來,阿秀便與我說是當今聖上造訪了國公府,說是為著先前有奴才給寧國公御賜的食物裡下毒一事前來關懷。
除此之外,那皇帝還誇讚我巾幗不讓鬚眉,扯著我救了趙詢一事,說是要見我,還要當面與我道謝。
我自然不認為他是來道謝的,這顧知微前腳剛走,他後腳就來了國公府,還點名要見我,要說這裡頭沒有貓膩連鬼都不信。
我穿好了衣裳,整理一番,強作鎮定的往前廳去。
“寧國公啊,你好生養著,且放寬了心,那該死的賤奴,朕已經處死,至於你在軍中的事宜,也讓李將軍暫且代替。”剛一踏進門,我就看到一名著墨色衣裳的男子站在廳內。
他容貌俊秀,滿身清貴,看起來雖然年紀不大,卻渾身都透著一股叫人生畏的氣息。
彼時,寧國公夫婦十分正襟危坐的坐在廳內的椅子上,墨衣男子則坐在中間,另一側是——趙詢。
他也端直了身子,臉色看起來不大好看。
我緊咬著牙,儘量讓自己顯得平靜,一步一步的朝裡頭走去。
“臣婦叩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一進門,我就朝著皇帝行了一個完整的叩拜禮。
然後這才朝旁邊的趙詢和寧國公他們施禮……
皇帝此刻姿態慵懶的靠在椅子上,那雙漂亮的桃花眼裡深不可測的陰戾,像是故意的,悠悠瞧著我片刻,這才扯出一抹笑,朝我道,“免禮。”
“這位就是寧國公世子的夫人?”見我起身,他又朝著旁邊的畏畏縮縮的寧國公問了一句。
寧國公想是已經曉得了皇帝與太后的內鬥,因為對於皇帝造訪,他半分也沒有欣喜,笑得一臉牽強,回道,“回陛下,這就是犬子賤內了。”
“當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夫人看起來柔弱不堪,竟能出手救了阿乾的命。”皇帝一雙眼睛對著我細細打量,最後又朝著旁邊的趙詢看去,輕聲笑道,“這要不是阿乾親自與我說,我還真是難以置信呢。”
話說完,他又指了指趙詢旁邊的椅子,吩咐我坐下。
我是萬般不願意再與趙詢靠近的,可是眼下皇帝開了口,我不敢不從,小心翼翼的坐到趙詢身側的椅子上,極其不自然的端直了身子。
趙詢也顯得有些不自在,但是很快他又恢復了鎮定,目光一轉,笑朝著皇帝回話,“誰說不是呢,倘若不是親眼所見,臣都不敢相信,夫人這般柔弱的女子能出手制服了那幫歹徒。”
趙詢滿臉笑容,眼神裡卻是惴惴不安。
話說完,他又似故意找藉口讓我離開一般,馬上又對皇帝說道,“陛下,這世子夫人臉色看起來似乎不大好,您這見也見了,要不就讓她先回去吧。無端惹得人家生了病,倒還得是臣恩將仇報了……”
“這倒是了,阿乾你不說,朕還沒有注意呢,夫人的臉色的確不大好。”皇帝並不是傻子,自然很快就看出了趙詢的意圖,但他並未戳穿,而是滿臉附和的說了一句,又故作愧疚的嘆息道,“夫人臉色這樣難看,想是近來母后的病令你也受累了,這世子每日來回的,想必夫人也跟著忙壞了。倒是朕與母后的不是了……”
他滿嘴關切,卻半分也沒有讓我離開的意思。
我不知皇帝見我究竟是想要做什麼,可我很清楚,在他面前,我斷然不能失禮,更不能犯錯。
我心裡戰戰兢兢,面兒上故作溫婉,頷首笑回他,“陛下說笑了,臣婦的夫君為太后看病,是應當的,臣婦為夫君分憂,也是應當的。”
“夫人倒是大度,可比朕後宮裡那些個任性的妃子懂事多了。”皇帝滿眼含笑,目光在我臉上掃量,來回的看,好似我臉上有什麼東西一般。
這狗皇帝,他那是什麼眼神?莫不是……莫不是無端瞧上我了吧?
可不是我自戀不要臉,要知道,顧知微頭一回見著我,他就是這種神色,一雙眼睛不停的在我臉上看來看去,好像我臉上有字似的。
皇帝這般看著我,讓我一時不自在極了,就連旁邊的張氏也不自在了。
她輕咳嗽了一聲,生怕皇帝將我看上一般,笑喊皇帝道,“陛下這是怎麼了?可是老二家媳婦兒說錯話了。”
“沒有……”皇帝擺擺手,緊鎖的眉頭微微舒展,忽然一拍桌子道,“哎呀,朕方才第一眼瞧見夫人便覺著夫人很眼熟,想了半天也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
“現在朕想起來了,夫人的容貌與朕的母后極其相似……”
什麼?我的容貌和太后相似?
我一震,心頭一瞬間泛起淒涼,自嘲,還有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