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文龍和餘雯麗離開鸚鵡坪(開始餘雯麗稱之為臭鸚鵡坪,後來在許文龍的強烈反對下,才勉強去掉前面那個“臭”字),繞過鱷魚塘,繼續循著希望河向遠山進發,極力尋找他們的安身立命之地。至於那條被打死的長蛇,雖然體壯肉多,味道鮮美,但一來礙於沒時間生火,二來擔心附近虎視眈眈的鱷魚,所以也只有忍痛棄之不顧。畢竟莽莽叢林中,悠悠碧海畔,雖說險象環生、殺機四伏,但還不至於淪落到茹毛飲血的地步。至少目前還沒有,除非到了迫不得已的時候。
餘雯麗見了那滿池塘鱷魚之後,便對希望河懷有一種深深的恐懼之心,變成了一隻地地道道的驚弓之鳥。疑神疑鬼,步步驚心,看到一條小魚小蝦冒出水面,瞬間會嚇得魂飛魄散、尖聲大叫,瞬間會以為是那些該死的醜陋之極的鱷魚。直到許文龍反覆告訴她,鱷魚只棲居在沼澤、池塘、深潭等僻靜的地方,決不會在水流湍急的河裡出沒時,膽子才稍稍壯大不少。
時至午後,太陽西移,估計到天黑最多還有三到四個小時。鳥啼聲逐漸稀少了,野雉也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清脆的鹿鳴、淒厲的猿嚎、以及不知名野獸駭人的吼叫。
走不多久,河道又斜斜拐一個大彎,再次一頭綿延向東而去。接著又折而向北,最後在一個拐角處一分為二,變成兩條一大一小兩條河流,幾呈垂直方向背道而馳。小的綿延奔往東邊,大的自西方徐徐流來。
餘雯麗停下腳步,抬起頭默默看一眼許文龍。她對兇殘的鱷魚有了心裡陰影,開始變得沉默寡言極其敏感。由一路興奮不已鬼叫連天變得疑慮重重,憂思隱隱。鮮花不採了,小鳥不追了,一昧悶聲不響貼著許文龍趕路。不是嗎?倘若在天黑前沒找到安心又安全棲居地,那豈不要在這險象環生的叢林裡呆到天亮?連眼皮都不敢眨一下的那種?天哪,想想都覺得可怕,想想都感到魂飛魄散。萬一從河裡悄悄鑽出一條鱷魚來怎麼辦?還不三兩口把人給撕成碎片?連喊痛的機會都沒有!
許文龍細細打量一番兩邊河流,然後伸手往西一指,毅然決然說道:“這條吧,這條是主河,肯定是從對面山上流過來的。只要一路跟著它走,就一定能找到我們想要的居住地。”說完當先領路,甩開大步往西走去。
餘雯麗一言不發,加快腳步緊緊追了過去。
五六百米後,河道又抽瘋般轉而向東,之後一路曲曲彎彎,彎彎曲曲,忽而向西忽而向東。河面也時大時小,時寬時窄,寬窄難料。唯一不變的是水流。河心湍急翻滾,兩邊水緩石頭多,只有在河灣及落差大的水潭裡,才無法預知其深淺。當然許文龍和餘雯麗也沒心情去探測,他們一會兒涉水而過,一會兒越樹而行,一會兒疾走於灌木叢生的河堤,一會兒繞行於水花四濺的深潭。雖說兩岸猿聲不斷,獸吼難止。但利刃在手,標槍在握,卻也讓人膽壯心雄,毫無畏懼。餘雯麗經歷驚魂灣、鸚鵡坪和鱷魚塘的一系列驚嚇後,初時外外提心吊膽,時時膽戰心驚。後來聽多了見多了經歷多了,也就習慣了麻木了不在意了。加上有許文龍在身邊拼死保護,也就基本沒什麼可擔憂的了。總之,說一千道一萬,雖然這惡魔島危機四伏不是人呆的地方,但總比頂著太陽暴曬,缺吃少喝等死的大海上強,甚至強好幾十倍。
兩個人走著走著,許文龍突然脫口驚呼道:“不好,這條鬼河,迂來繞去的,好像是又在往叢林深處鑽。這可……這可糟糕透頂了!”
餘雯麗抬眼看了看兩邊越來越陰森恐怖的樹林,無可奈何指著身後的山峰說道:“是呀是呀,我們離那些山越來越遠了。真是白日見鬼了,明明就在眼前呢,怎麼走起來就有那麼遠呢?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鬼打牆嗎?”
“這世上哪有什麼鬼打牆!”許文龍嘆一口氣,繞過一塊突起的巨大河中石,頹喪地告訴她道:“直線距離是不太遠,最多十餘公里的樣子。可這條河走得是曲線呀,而且彎曲度很大。所以我們繞來繞去老半天,總還繞不到山腳。”
“那怎麼辦?是不是趁著天色還早,我們乾脆穿過叢林,直接往山那邊趕。說不定天黑前就能趕到山上喔。”
“算了,叢林險惡,防不勝防,我們還是走河道吧,這樣更安全更有保障。”許文龍搖了搖頭,拉上餘雯麗繼續往前行走。是呀,假如只是許文龍孤身一人的話,他早就穿越叢林走捷徑去了,甚至早就找到了棲身之所。即便前方狼蟲當道,虎豹橫行,妖魔鬼怪攔路剪徑,那也無懼無畏,勇往直前。可現在不同,有餘雯麗同行,他可不會拿她的生命去冒險。
餘雯麗哀嘆一聲,苦著臉不無擔憂地說道:“要是在天黑之前我們還沒走到河的盡頭,那該怎麼辦?在哪裡過夜好?河床上嗎?還是河堤上的草地?”
“沒事沒事,到時候再看吧。反正哪裡安全我們就在哪裡過夜。”許文龍皺了皺眉,輕輕安慰餘雯麗道。
太陽西沉,隱入島背,絢麗的霞光映紅了半邊天,映紅了清澈的希望河之水,也映紅了青翠欲滴的莽莽叢林。鳥兒開始歸巢了,各種顏色,各個類別,成群結隊,呼嘯而過,拋下一片嘈雜的鳴叫瞬間失去蹤影。
許文龍和餘雯麗緊走慢趕,迂來繞去,卻始終像兩隻無頭蒼蠅般在叢林裡打轉。眼看著天色越來越暗,不知名的野獸吼聲也漸次響起。許文龍終於死心了,再不急著趕路,開始留意起河岸兩邊的樹木。看來今晚是找不到山洞了,只有在這黑暗叢林裡露宿了。只不過滿是石頭的河床或平坦柔軟的草地都不是理想之選,都有可能受到野獸毒蟲的突然侵襲。最好找一棵視野開闊且相對獨立的大樹,跨坐枝椏,脫離地面,才能最大限度保證自身安全。
繞過一個河灣,避開數個水潭,前方隱隱傳來轟轟轟的流水聲。
“謝天謝地,終天走到山腳了!”許文龍和餘雯麗臉現喜色,相視一笑,雙雙加快腳步往水聲轟響之處走去。
河回水轉,草木漸稀,在越過一棵虯幹蒼勁的巨大水榕樹後,前方豁然開朗、一片開闊。只見河道盡頭,一堵十餘米高的前不見頭後不見尾的斷崖聳然突起,橫亙眼前。樣子恰似一道分水嶺,把濃密的森林一分為二,變成上下兩層。河水自斷崖中間飛瀉而下,轟然作響,在崖底衝涮出一個方圓幾十米的水潭。水潭四面平緩,巨石林立,中央水花飛舞,深不可測。對面則是一片足球場大小的沼澤地。沼澤地上沒有高大樹木,沒有纏繞藤蘿,只有零星幾叢花草灌木,這在蔥鬱的森林裡顯得格外另類。
餘雯麗繞過沼澤,爬上水潭邊一塊小車大小的巨石,癱在上面氣喘吁吁地說道:“怎麼樣?還走不走了?我看在這石頭上過夜還挺好的。平坦又舒服,毒蛇也爬不上來,勉強稱得上一個安全住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