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濱西寶蓮寺後山,兩座新修的墳墓恢弘古樸,並排而臥。墳前燃著香燭,擺有貢品,還堆滿了一束束或嬌豔或凋零的鮮花。
正是夏末日落時分,連綿起伏的牛欄山依然層巒疊翠,奼紫嫣紅,在夕陽的餘暉下顯得格外嫵媚,格外迷人。
在通往寶蓮寺後山的小徑上,一個冷峻英武的黑衣男子正手提食盒慢慢走著。他步履沉重,滿臉哀愁,面對滿山遍野的綠樹紅花,卻連眼皮也不斜一下。一昧目不斜視緩緩來到兩座墳墓跟前,用滿含溫柔而歉意的目光久久看著墓前的碑石。那是兩塊燒印著歿者頭像的漢白玉墓碑,還分別篆刻著“摯友王大海之墓”、以及“戰友露伊絲之墓”的字樣。
山風乍起,枝葉嗚咽,不知哪裡傳來一陣黑鴉的悲啼,讓這幽靜的山林平添一份蕭殺,更顯一份沉重。
黑衣男子長嘆一口氣,慢慢從食盒裡取出兩束鮮花,分別擺在兩塊墓碑跟前,再撤掉原來的貢品,換上尚冒熱氣的新食材,最後還不忘倒上一紅一白兩杯酒。忙完之後,他便席地坐在兩座墳墓之間,端著一杯紅白混合酒輕聲說道:“大海,露伊絲,我來看你們了,希望你們在那邊過得好……”
“……我說大海呀,”黑衣男子輕抿一口酒,用悲愴的聲音繼續呢喃道,“你怎麼就這麼傻、這麼笨呢?你為什麼要如此不顧一切替我遮擋子彈呢?難道你忘了自己還有一個年幼的妹妹需要照顧嗎?可你為什麼要這樣做呢?你知道這樣做我心裡有多傷心、多痛苦、多悔恨嗎?尤其是那天見到你那可愛懂事的妹妹後,我確實不知道該如何向她開口,確實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她的目光!雖然梁氏集團現已指派專人監護她、照看她,更為培養她成長做出了一系列安排,可這又有什麼用呢?畢竟她最需要的是一個可親可敬的哥哥、一個任何物質條件都無法取代的兄長!唉……”
黑衣男子一口酒一句話,絮絮叨叨,沒完沒了,忘記了時間,忘記了地點,忘記了人世間的一切,直到一個柔和哀婉的聲音在他輕輕耳邊響起。
“你是許文龍許經理吧!”
“不錯,你是……”沉湎在傷痛中的許文龍回頭一看,發現身邊不知什麼時候起,墓邊已站著一個高挑豐滿、渾身透著一股幹練颯爽之氣的年輕女郎。他使勁眨了眨雙眼,恍恍惚惚指著那個高挑女郎說道,“你是……你是克洛伊!”
“不錯。”年輕女郎點了點頭,輕柔地回答道,“我就是克洛伊,是露伊絲的雙胞胎妹妹。我聽說過你,也很敬佩你,因為露伊絲跟我說了好多關於你的神奇故事!”
“這又有什麼用呢?”許文龍搖了搖頭,沉痛之極地說道,“我竟然……竟然眼睜睜看著她在我面前……在我面前……”
“你已經盡力了!”克洛伊把帶來的鮮花擺在兩個墓碑前,對著墓碑一一鞠了三個躬,用哽咽的聲音說道,“而且已經盡了你最大的努力!再說這樣的結果其實也是她的職責所然,更是她的宿命所然!畢竟加入這個行當的,沒有哪個沒有做好了隨時隨地送命的準備!”
“可她終究是因為我而提前暴露的!要不然……要不然……”許文龍默默注視著墓碑上露伊絲的頭像,痛心疾首地說道,“要不然再有這麼幾天,也許她就能夠全身而退,甚至還可以順利完成任務。”
“你低估了阮少雄的能力!”克洛伊搖著頭說道,“從種種跡象來看,露伊絲其實早已暴露身份,而且早已處在阮少雄的嚴密監視之中。之前我也曾經多次警告她,要她有了線索便及早抽身,儘快撤退。可她一意孤行,堅決不聽,總覺得要逮個人贓並獲才算圓滿完成任務。以致於……以致於……不過她總算沒有白白犧牲,不但確認了阮少雄的真實身份,毀掉了他妄圖東山再起的藥品王國。還在你的幫助下,一舉把他送上了西天!所以,所以我很感激你,感激你為露伊絲所做的一切!”
許文龍頹喪地擺了擺手,苦笑著對她說道:“阮少雄死了,那你們追查的海盜線索不也中斷了嗎?那接下來怎麼辦呢?是不是還得繼續打擊他的殘餘勢力?”
克洛伊微微一笑,半嗔半怨地回答道:“我就知道露伊絲會對你說起我的身份、我的任務。不過這又有什麼要緊呢?說就說了吧。我還不妨直接告訴你,正是因為阮少雄死了,很多我們重點監視的嫌疑人也在一夜間消失不見了。按照總部的分析推論稱,該海盜集團要麼內訌了,要麼散夥了,在短時間內不可能再有什麼大動作,所以很多工就被臨時取消了,包括我剛接手的一個。雖然我不贊同這個看法,但也沒什麼用,沒人會用前途去冒險採納一個初級探員的建議。不過也好,讓我總算有時間回來看看我那可憐的姐姐!”
許文龍本想問問她現在執行的什麼任務,但他知道部隊規矩,覺得還是不要為難她的好,於是便改問道:“那你們接下來的工作重心是什麼呢?不會就此不管了吧,難道非得出了大事才會繼續啟動偵查?”
“那倒不是。”克洛伊擺著手回答道,“接下來我們的工作重心將轉向衛星偵測,調動太平洋上一切可用衛星,全力分析傳回來的影象和資料。重點監控所有行跡可疑船隻,希望從中找出海盜團伙盤踞地點、出沒路線,包括作案工具。不瞞你說,案子查了那麼久,我們到現在甚至連海盜在哪個方向、都是些什麼人、以及用以作案的船隻型號都還不知道。”
“那倒也是。”許文龍深有感觸地說道,“畢竟那幫傢伙手段血腥,慘無人道,每次作案都從來不留半個活口。”
“不過你可別說,我其實還真有一個特別設想!”克洛伊聳了聳肩,自我解嘲般說道,“只是沒人聽我的,而且被他們質問一番後,也就徹底沒信心了。”
“你有什麼設想?你的設想又是什麼?”許文龍眼睛一亮,不由大感興趣地問道。
克洛伊絞著手仔細想了想,最終還是搖著頭頹然說道:“算了,還是不要獻醜了,不要到時你也取笑我痴人說夢、異想天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