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二點整,睡了一天的許文龍精神飽滿、容光煥發,渾身充盈著使不完的力氣。他拿出王麗幾乎走遍普拉島才買來的物品:一瓶油彩、一支微光手電、一副絡腮鬍子,以及一套帕農紗籠和一雙登山運動鞋。又在一旁王麗的指點幫助下,認真裝扮起自己來。
一刻鐘以後,一個絡腮須、黑臉膛的純正泰國人便出現在鏡子裡。許文龍對著鏡子打量一番,感到滿意極了。如此即使在行動中被人看見,至少不會讓王大發懷疑到自己頭上。
王麗見許文龍穿戴整齊,即將踏上想象中驚心動魄的征程。於是拉著他的手再次央求道:“帶我一起去吧,我保證聽從你的命令,決不會暴露目標。而且……而且說不定還能在關鍵時刻助你一臂之力呢,就像……就像邦女郎……”
許文龍瞥了一眼躍躍欲試的王麗,用不容置否的語氣說道:“行了,不用再說了。你的任務已經完成得非常出色,接下來就應該由我出馬去對付那些人了。”
“可是……”王麗欲再堅持,卻發現許文龍早已大步走出房門。她只好沮喪不堪停住腳步,眼巴巴看著他頭也不回離開房間。驀地,她滿是失落的臉上油然升起一絲詭異笑容……
夜色如水,清景無限。熱鬧一天的珊瑚灣安靜了許多,大部分遊客都已歸店安寢,只有一些精力充沛的少年男女依然在沙灘露天酒吧裡唱歌跳舞、飲酒喧譁,另有個別瘋狂之極的人竟然在溫柔碧澈的海水裡夜遊、嬉戲。
許文龍在沙灘上優哉遊哉漫步一會,瞅個遊人不注意的當兒,拔腳一溜煙鑽進樹林,認準方向快速爬往山頂二十三號別墅。別墅區雖然比較清靜,但畢竟偶爾還有人進進出出,為避免讓打草驚蛇,所以他決定從山下繞道而上,穿越無人光顧的濃密樹林,迂迴從屋後潛入別墅,如此安全係數必將大大提高。
普拉島上山多,但都不算高,幾百米而已,且大部分山勢平緩,坡度不大,很容易攀爬。只是山上樹木枝繁葉茂、縱橫糾結,尤其是附生在地表上的灌木、藤條,其密度和長勢,簡直讓人寸步難行,而王麗自作主張買來的那套帕農紗籠,又極其肥大雍腫、行走不便,一路上勾勾搭搭的給許文龍帶來不少苦惱。不過不要緊,因為他有的是時間、有的是體力。他小心撥開密不透風的枝條藤蔓緩步走著,腦中竭力分析著周少波會把那份資料藏在什麼地方,這也是自他登上飛往普拉島飛機的那一刻起,便一直想努力解開的難題。按照周少波慎密的思維和敏銳的判斷(從他出逃時的籌劃和安排可見一斑),他絕不會刻意把資料放在保險櫃、牆縫、地板或其它什麼最容易讓人想到的地方,最大的可能應該是藏在最方便、最顯眼而又最會被人忽視的地方。那應該是什麼地方呢?房間?浴室?不太可能,因為面積太小了,隨便一翻便能找到。客廳?倒有可能。只是客廳那麼大,東西那麼多,一個小小的快閃記憶體該會放在哪裡呢?
半個多小時後,許文龍手臉劃傷、衣衫皆破,但總算順利到達山頂。他悄悄隱藏在護牆外一棵大樹底下,睜大眼睛細細觀察著那幢別墅,耐心等那盞壁燈的熄滅……
突然,不遠處叢林裡傳來一陣沙沙沙的輕響,還伴之以樹枝樹葉不停地晃動。
難道還有野獸不成!許文龍吃了一驚,急忙屏息靜氣貼在樹杆上,動也不動盯著那叢輕輕晃動的枝葉。
枝葉繼續晃動,以極其緩慢的速度向山頂延伸,就像潛艇在水面留下的一條波痕,雖然稍縱即逝,卻也難掩其蹤。
過不多久,一個黑衣黑褲、頭戴面罩、僅露兩隻眼睛的削瘦之人手忙腳亂爬上山來,經過許文龍藏身的大樹之後,沒做任何停留便直接攀上護牆,翻身吃力跳了進去。
“盯梢的人!”許文龍驚駭之餘不及細想,立刻輕手輕腳跟著攀上護牆,一眼不霎緊緊盯著那突如其來的神秘黑衣人。看過一會他又否認了自己的想法,應該不是王大發派來跟蹤盯梢的人,倒像個笨手笨腳初次行竊的賊寇。
黑衣人匍一跳進牆內,便即靜靜趴在地上不動,豎起耳朵細心偵聽四周動靜。之後才緩緩站起身來,躡手躡腳向著二十三號別墅摸去。
我的老天,他的目標也是那幢房子!許文龍大驚失色,不停怒罵著那該死的竊賊:真他媽流年不利,時運不佳。怎麼早不來,晚不來,竟然偏偏和我選同一個時間下手!這下倒好,你自己失手被抓事小,順帶把我的大事也給毀了,而且以後他們勢必加強守護,再想溜進去就難上加難了!
不過責罵歸責罵,事情都到這地步了,也就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許文龍無奈地趴在護牆上,帶著一絲絲幸災樂禍的心表靜靜等著那倒黴的竊賊自投羅網。這有什麼辦法呢?向他示警已根本來不及了,說不定還會暴露自己的目的。要說後悔,也只能後悔當時沒有一拳把他打倒!
果不其然,就在黑衣人潛入別墅不到兩分鐘,隨著一陣魂飛魄散的尖叫聲過後,一樓客廳燈光大亮,緊接著便是一片得意忘形的狂笑和極其粗野的喝罵。
“無知蠢貨,這下知道厲害了吧!”許文龍恨鐵不成鋼地罵道,“真是做賊也不專業,也不事先去踩盤子、探底細,居然就這樣冒冒失失闖進去!不,不對,這其中有問題!”
罵著罵著,許文龍心裡猛地一激靈,驀然意識到剛才那一陣尖叫有些不對勁。尖銳、刺耳、震人心魄,完全是女人發出來!女人?女人!難道……難道自己無意插柳的計劃業已成功?想到這裡,他不由大喜,立即悄無聲息跳下護牆,神不知鬼不覺摸進別墅小庭院,躲在一片一人多高、枝葉繁密的不知名花叢中,透過玻璃門靜靜觀察著客廳裡的動靜……
客廳裡燈光雪亮,狼藉不堪。桌椅四腳朝天,杯盤粉身碎骨,音響電腦東倒西歪,各種器物遍地都是,就像遭遇洗劫般一片雜亂,一片淒涼。廳中央站著兩個華夏男子,一個高碩猙獰、滿臉兇悍,正拿著根繩子包粽子般左一環右一繞,把那倒黴蛋黑衣人結結實實綁在一張木椅上。另一個則矮小輕靈,獐頭鼠目,揮著把手槍指著黑衣人罵罵咧咧喝問道:“不知死活的小毛賊,快說,半夜三更來這裡做什麼?偷東西嗎?我看你他媽 的還真是背時倒運,不知道你現在遇上的是誰嗎?是你他媽賊爺爺賊祖宗啊!”
黑衣人沒有作聲,但也看不出絲毫恐慌驚懼。他冷冷橫了矮小男子一眼,慢慢把頭別轉一邊,一副不屑一顧、視若無睹的樣子。
矮男子大怒,把手槍插回腰間,揮起拳頭重重擊向黑衣人臉頰,再順手一把扯下他頭上戴著的面罩……
隨著一陣尖厲慘叫,黑衣人身子一側,連人帶椅砰然翻倒在地。與此同時,一頭烏黑光亮的秀髮也隨之高高揚起,再像漫天飛舞的秋葉般緩緩飄落。
果然是女的!許文龍差點失聲驚叫起來,一雙閃亮的眼睛也瞬間瞪得比銅鈴還大。他竭力探出腦袋,努力想看清那個女子的長相。無奈相隔較遠,而那女子又側躺在地,一時之間根本無法看得真切。
“是個母的!”猙獰高壯男楞楞看著地上的黑衣人,半天沒有回過神來。
矮個男子也自吃驚異,急忙搶上前去細細打量那個躺地不動的女子。好一會兒,他才雙手一拍,發神經般對著猙獰男歡呼起來:“她,她是那混小子的女人!肯定是來這兒拿資料的!快快快,快上樓把相片拿來對照一下,看看她到底會是哪一個。再順便把那兩個昏迷不起的廢物弄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