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菊園”,看似風雅而富有詩意,其實是基地內最髒最臭,條件最差,且守備最為森嚴的一個山洞。洞內關押的全是一些地位顯赫犯人,包括扣為人質的富商貴族。由於這些人在洞內相對文雅,相對安分,從不尋釁滋事、打架鬥毆,而洞頂山上又長滿菊花。每每秋季一到,漫山遍野五顏六色、絢麗多姿,金燦燦明豔豔煞是喜人,所以被叛軍戲稱為“菊園”。只是後來賽菲拉兵敗蘇格斯,一腔無名火無處發洩,轉而遷怒於這些倒黴的“犯人”,統統拖出去砍頭的砍頭槍斃的槍斃,幾天內基本殘殺殆盡,目前僅剩梁詩綺等四個人質。
而賽菲拉之所以要把許文龍送往“菊園”關押,主要是沈剛的極力慫恿攛掇。再加那裡有一個血肉糊糊砍斷手腕的修女蘇姍,還有一個被病痛折磨得人鬼不分奄奄一息的華夏女孩,他自認為如此觸目驚心的慘狀,定會把這個只知吃喝玩樂的華夏闊少嚇得屁滾尿滾、魂飛魄散,從而乖乖繳械投降,拱手送錢。
當然,這一切都是沈剛和許文龍兩人事先串通好的。他們抓住賽菲拉貪婪成性、視財如命的弱點,合夥導演了一場令人拍案叫絕的雙簧戲,從而讓奸詐狡猾的賽菲拉在不知不覺墮入觳中,鑽進他們精心設計的圈套裡。
閒話少說,幾個如狼似虎的衛兵把許文龍扔入“菊園”,哐噹一聲鎖上牢門,轉身嘻嘻哈哈揚長而去。
許文龍精心籌劃的目的達到,自然如釋重負吁了一口長氣。為了把戲演得更為精彩逼真,他還煞有介事撲在牢門上,低三下四苦苦哀求,捶胸頓腳大聲呼救,一副驚恐不安氣急敗壞的可憐相。待得衛兵走遠後,他才停止喊叫,轉身奔向那四個讓人窮盡心血、費煞苦心才得以一見的人質……
三個遭逢大難的青年男女正縮在洞內陰暗角落裡。這暗無天日的日子和恐懼駭怕的煎熬,早把他們折騰得形容枯槁憔悴不堪,基本上是見風就倒一觸即躺。尤其是梁詩綺和修女蘇姍。一個形銷骨蝕如鬼似魈,斜倚石壁失魂落魄盯著自己腳尖看。直如一具殭屍般全無精神,毫無活力。另一個臉色蒼白極度虛弱,蜷身縮腿躺在潮溼冰冷地板上,齊腕而斷的手臂雖經簡單包紮,但仍時不時滲出絲絲血水,把一套骯髒的修女服染得血跡斑斑慘不忍睹。讓分守在她們身旁的肖恩和凱倫束手無策,空自悲嘆。
肖恩和凱倫眼見一個陌生高大男子徑自走向梁詩綺,雙雙臉上掠過一絲慌亂和不安。他們雖然知道那男子是新來的“囚徒”,看樣子也被折磨得夠嗆。但看他那副急匆匆面露喜色的樣子,卻又不得不讓人疑慮重重心生警惕,誰知道他想做什麼呢?誰知道他有什麼目的呢?而梁詩綺卻視若無聞,依然低著頭無動於衷看著自己的腳尖。
“Stop!Stop!Stop!”畢竟是男孩,有責任照顧女生。肖恩雖然被折磨得體虛力弱,自顧不暇,但依然搖搖欲墜勇敢站起身來,捏拳頭大聲制止疾步而來的許文龍……
“Don't be afraid!Don't be afraid!”許文龍趕緊指著自己的心口,用簡單英語說道,“Help you! Help you!”
“Who are you?”肖恩雖然聽懂了許文龍要幫忙的意思,但仍然感覺不放心,依然用充滿戒備的目光看著他。憑空而來的神秘男人,突如其來說要幫助自己,誰知道他是什麼來頭呢?誰知道他有什麼圖謀呢?
“梁詩綺!梁詩綺!”許文龍情急中連忙報出梁詩綺名字。他知道報自己的名字根本沒用,他們肯定會雲裡霧裡不知所以然,迂來繞去的更難以解釋清楚了。
“梁詩綺?”肖恩吃驚地看著許文龍,臉上升起一股莫名的驚愕和訝然。
凱倫一雙碧藍的眼睛更是露出無比警惕之色,用自己身體緊緊護著梁詩綺,一動不動盯著許文龍問道:“You?梁詩綺?”
“No!No!No!”許文龍搖手否認,再指著梁詩綺說道,“She,梁詩綺,梁詩綺!”
斜倚石壁的梁詩綺動了動身子,抬眼木然看向許文龍。倏地,她暗淡的雙眼似跳動的火花般猛地一亮,蒼白的臉龐更是掠過一絲難以置信的訝異與欣喜。不過很快她又吃力地搖了搖頭,黯然神傷垂下眼瞼,用細若蚊蠅的聲音問道:“你……你是誰……是不是……是不是……噢……你也是華夏人……可你怎麼知道……怎麼知道我的名字呢……”
“我是來救你們的!專門來幫助你們逃出這個牢籠!”許文龍燈光幽暗,沒有發現梁詩綺神情的細微變化,只是點著頭長長吁了一口氣。這下好了,既然她還能開口說話,那就再也不必勞神費力解釋了!
“救……救我們?”梁詩綺茫然看著許文龍,搖著頭滿臉狐疑地問道,“你……你為什麼要……要救我們……我們……我們認識你嗎……”
“不,你們不認識我,但我確實是來救你們的!”許文龍趕緊解釋道,“我是你爸爸派來的!你爸爸,梁景軒,專門派我來救你們的。”
“噢——爸爸……”一聽到“梁景軒”三個字,梁詩綺忍不住驚叫一聲,眼淚立刻像斷線的珍珠般掉了下來,悲悲切切抽蓄著肩膀唸叨著,“爸爸……爸爸……”
“噓——別哭別哭,千萬不要讓警衛給發現了!”許文龍輕聲提醒她道。
肖恩和凱倫被他們一問一答弄得瞠目結舌不知所措,及至看到梁詩綺神情激動喜極而泣時,更是一頭霧水不明所以,都睜著一雙碧藍的眼睛狐疑而充滿敵意地看著許文龍……
許文龍歉意地笑了笑,輕聲安慰著哀哭不已的梁詩綺。
抽泣好一會,梁詩綺才漸漸平靜下來,用手擦一擦髒兮兮的臉龐,把許文龍的來意一五一十告訴了肖恩和凱倫。
絕望透頂的肖恩和凱倫聽了,忍不住歡叫著撲向梁詩綺,熱淚盈眶緊緊摟作一塊,用難以置信的口吻喃喃囈語道:“Oh—— My God,Oh——My God!”
許文龍滿懷心酸看著他們,神情悲慼半天說不出話來。唉,可憐又可愛的大學生,單純又天真的小年輕,卻該怎麼說你們呢?
哭笑一陣,凱倫才驚叫一聲,一把鬆開梁詩綺和肖恩,急不可待來到修女功姍姍身邊,低下頭輕輕在她耳邊低語著……
面無人色的蘇姍聽了,晦澀的臉龐不由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她吃力伸出左手,抖抖索索不停在胸前划著“十”字,深陷眼窩悄然湧出一串開心欣喜的淚水……
肖恩不好意思地向許文龍點了點關,用英語緊張而焦急地和梁詩綺商量著……
梁詩綺靜靜地聽著,臉上飛揚的神情逐漸暗淡下來,眉宇間也隨之爬上一絲憂愁,一絲不安。她撇下肖恩,蹙著眉憂心忡忡對許文龍說道:“這個基地叛軍眾多,把守森嚴,就像銅牆鐵壁一樣,簡直連一隻蒼蠅也飛不出去!你一個人又怎麼能救我們四個人?而且蘇姍和我根本無法行走,肖恩和凱倫也餓得幾乎挪不開步了。這……這能行嗎?”
“放心吧,一切都已做好了周密安排!”許文龍胸有成竹安慰她道,“這個基地有我們的內應。而且外面還有一支小分隊在隨時等著我們,並做好了接應我們的充分準備!”
“是嗎?你說的……說的內應是不是……是不是那個華夏衛兵?”梁詩綺鬆一口氣,憔悴的臉上覆又露出一絲光澤。
“是的是的,就是他!”許文龍直言不諱告訴她道。
“好……不錯……他……他是個好人……”梁詩綺欣慰之下忍不住一陣劇烈咳嗽,吭吭吭讓她腰也直不起,氣也喘不勻,身子軟軟直往地下倒……
凱倫急忙轉身抱住梁詩綺,輕輕在她背上捶打著。
肖恩趕緊跑到石壁下,踮起腳尖從石縫裡端出一個破碗,小心翼翼把收集來的小半碗水餵給梁詩綺喝。
梁詩綺面色赤紅,渾身顫抖,噝噝噝拉風箱般喘著粗氣。她強忍著揪心痛苦的咳嗽,斷斷續續把許文龍的話告訴兩個患難與共的同學……
肖恩和凱倫免不了又是一陣“天啊、上帝”地亂叫,蒼白絕望的臉上這才露出切切實實舒心之極的笑容,同時又用欽佩而敬仰的目光看著許文龍。
許文龍笑了笑,脫下腳上的皮靴,“咔嚓”擰開厚厚鞋跟,在三個年輕人瞠目結舌注視下,變戲法般從中空的鞋跟裡取出兩包抗菌消炎藥來。他把其中一包遞給梁詩綺,告訴她是專門針對她的病情而定製的藥物,要她趕緊吞服下去。再拿起另一包藥粉走向蘇姍,輕輕抓起她尚在滲血的手臂,往斷腕處均勻灑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