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菲拉所說的山洞,其實是一個臨時關養豬牛的圈欄。很小很暗,臭不可聞,旁邊是幾座連在一起的整潔乾淨兵舍,都是掏空山腹用水泥澆鑄而成的。豬圈前面是一個寬大操場,操場外豎有一道鐵絲網,網上的倒刺寒光閃閃,讓人觸目驚心望而卻步。出入操場的兩個通道堆著半人多高的沙包掩體,各架一挺烏黑磣人機關槍。遠處有居高臨下幾座突兀而起的碉堡,牢牢釘立在不算很高的峰頂上。碉堡裡配有探照燈和重機槍,有輪值哨兵日夜監視基地內外一切動向。
許文龍站在鏽跡斑斑的豬圈窗前,默默看著窗外的操場……
正是出操時刻,一隊隊參差不齊的黑人士兵在教官粗暴喝罵下,正戰兢兢無精打采進行著佇列訓練。時不時會有人因步調不一致而被拖出去暴打一頓,看樣子是些不知從哪裡強行抓來的壯丁!越過佇列,還能看到幾隊人馬正趴在沙包上“砰砰嘭嘭”練習射擊……
看著看著,許文龍眼前不由一亮,心裡禁不住暗暗歡呼起來。原來操場上一個揮鞭痛擊士兵的教官腳上,不正穿著自己那雙沉重而不起眼的特製皮鞋!
“得想個辦法把它給要回來!”許文龍眉頭緊皺,目光不自然順著那雙鞋往上看去。這是一個赤裸上身、肌肉暴突出的黑人壯漢。相貌奇醜無比,性格暴烈萬分,一刻鐘不到,就把好幾個士兵打得死去活來,滿地打滾。就在此時此刻,那個捱打士兵還在咬緊牙關抱著頭,一聲不吭在地上滾來滾去,徒勞閃避著密如雨點選在肩上背上和胸前的皮鞭。停止訓練計程車兵則在一旁無聲站立著,人人臉上帶著一副悲慼憤怒而又無能為力的神態。
許文龍默默地盯著那赤膊黑漢,心裡暗暗盤算著該怎樣把鞋弄回來……
第二天一早,四五輛汽車摁著尖厲刺耳喇叭,一路呼嘯從山外開了回來,一溜兒整齊停放在操場上,其中就有許文龍那輛嶄新鋥亮的東風越野。
整個基地立時熱鬧起來,出操計程車兵紛紛湧上東風,和凱旋歸來的叛軍一起,不停揮著手上的槍支“噢噢噢”狂叫,樣子彷彿取得了絕世空前的偉大勝利。
許文龍見了,臉上頓時露出一絲欣慰笑容。看來劉強他們已經開始按計劃行事了!
賽勒斯笑容滿面從東風車上跳下來,滿意之極拍了拍車身,慢條斯理從車上拽下一個黑色大提包。他的一黃一黑兩個衛兵也陸續從車上跳了下來,亦步亦趨跟在他後面。
圍觀的叛軍又是一陣歇斯底里地歡呼……
賽勒斯擺了擺手,嘰嘰咕咕說了幾句當地土語。
叛軍們聽了,便轟地四散而走,各各回歸佇列繼續操練。
賽勒斯豪情意滿、躊躇滿志,嘴裡輕輕哼著小曲,喜孜孜拿著提包向司令部走去。得趕緊向司令官報喜,第一筆贖金業到手了,連同那嶄新的汽車和價值不菲的黃金!
黃面板亞洲男急步追上賽勒斯,輕輕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
賽勒斯一聽,立刻爽快之極地揮了揮手,擒著包頭也不回地帶著黑熊衛兵走了……
亞洲男子整了整衣領,大踏步走向關押許文龍的骯髒豬圈。
“奇怪,他留下來想做什麼?”許文龍嘴裡嘀咕著,眼睛漠然看著越走越近的亞洲男子,“他是誰?是華夏人嗎?為什麼會出現在這戰亂不堪的卡伊拉?為什麼會來到在這鳥不拉屎的哈格爾?還和賽菲拉的叛軍混在一起?難道是僱傭軍嗎?或者像鄔雲一樣是華夏僑民?想要找我嗎?難道想專程過來告訴我,他們已成功把我的錢和黃金拿到手了嗎?
浮想連翩間,那個亞洲男子已來到豬圈窗前,隔著破窗輕咳一聲,眨著雙眼似笑非笑看著圈欄裡的許文龍。他的目光很複雜,充滿詫然、嘲弄和詭秘,甚至隱隱帶著一絲興奮與激動,很是讓人琢磨不透。
許文龍一動不動站在窗前,面無表情看著那神秘亞洲男。
亞洲男子突然咧嘴一笑,摸著自己鼻子悠悠然說道:“你是誰?來哈朗村到底有什麼目的?我猜決不單純是為了收購黃金!”
“不為黃金,難道為了女人?為這裡黑不溜秋醜陋不堪的女人?”許文龍吃了一驚,心裡暗叫不妙,難道自己在什麼地方留下了破綻嗎?還是他們得到了什麼秘密訊息?這應該不可能吧,也許是心存疑慮、敲山震虎。想到這裡,他不由頹然一笑,擺出一副悔不當初的樣子說道:“不瞞你說,我確實愛財,簡直財迷心竅。因為錢財可以帶來一切,至少在目前的世界是這樣。不過現在我後悔了,畢竟生命更重要。命都沒有了,有再多的錢又怎樣呢?如有可能,我恨不得立刻離開這讓人心驚膽戰嚇掉魂的是非之地,今生今世再不想來了!”
亞洲男子嘴一撇,用高深莫測的目光久久打量著許文龍:“也許吧,不過今生今世你就別再指望離開這裡了!”
“你這話什麼意思?難道我交了贖金還會被你們滅口嗎?”許文龍駭然失色問道。其實,他又怎麼不瞭解陰險狡詐、反覆無常的賽菲拉呢?
“如果換成我,就會不露聲色尋找脫身之計,而且會找一些可以幫上忙的朋友!”亞洲男子突然沒頭沒腦地說道。
“你到底想做什麼?”許文龍滿懷戒備說道,“不妨開啟天窗直接說吧,沒必要這麼遮遮掩掩藏著掖著。我是一個聽天由命、倒黴之極的肉票,聽不懂你到底在說什麼?還有,這裡戒備森嚴,重兵環伺,連鳥都飛不出去,我又能找到什麼脫身之計?再加初來乍到人地生疏,又有誰會是我的朋友?”
“再過幾天,賽菲拉會帶著他的幕僚隨從到很遠的地方去‘狩獵’。”亞洲男子答非所問回答,話裡有話對許文龍說道,“我覺得在這之前,我們應該找個時間找個地方,好好聊上一聊,而且越快越好!”
“我天天關在這臭不可聞的地方,半步腳也挪動不開,能有什麼好地方可聊呢?”許文龍不露聲色說道。
華夏衛兵笑了笑,慢條斯理而又竹地胸有成說道:“這個不勞你費心,我自有安排。如果你有誠心的話!”
“如果能保住身家性命,又能逃出這吃人的鬼地方的話,我自然有誠心!”許文龍將胸一挺,目光如炬看著那個神秘亞洲男,沉吟著一語雙關回答道。
“那好,”亞洲男子下決心似的點了點頭,繃著臉鄭重其事回答道,“你就耐心等著吧,我現在有事要辦了。順便說一下,我叫沈剛,也是華夏人。”說完,也不待許文龍回答,當即昂起頭大踏步向司令部走去……
許文龍雙手抓著鏽跡不堪的鐵窗,若有所思看著那漸走漸遠的神秘華夏人沈剛。如此呆站良久,他才小心把那觸手可脫的鐵窗用石塊塞緊、定牢,直到絲毫看不出破綻。那個鐵窗是他花一個晚上時間弄脫的,打算在夜深人靜之時溜出山洞,去打探梁詩綺的關押地點並設法和她取得聯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