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文龍人逢喜事精神爽,午睡也免了,哼著歌兒直接去廚房擇菜、洗菜、配菜……等到郭豔萍姍姍下得樓來時,廚房裡早已炊具光亮,水瓶滿滿,肉菜醃好待蒸。真正是萬事俱備,只待客來。客人一來,須臾上菜。
“這孩子。”郭豔萍嗔怪似的看了許文龍一眼,嘀嘀咕咕滿心歡喜磨起辣椒蜜來。自從有了許文龍後,她可省心省神多了。什麼事他都爭著去做,什麼活他都搶著去幹。說也說不聽,勸也勸不住,比一頭牛還犟。真是沒辦法,簡直叫人傷透腦筋。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又到了客店爆滿的緊張時刻。許文龍使出渾身解數,運起無窮力氣,健步如飛在餐桌間穿來跑去,不停為顧客們拿酒、端菜、送飲品……
這時,四五個拖行帶李、面容憔悴的中年男女走進店來,畏畏縮縮在角落裡坐了下來。
許文龍趕緊走過去,熱情招呼道:“請問你們要吃些什麼?”這些人一看就知道是來濱洋找事做的,而且前景渺茫,不容樂觀。這讓剛剛擺脫困境的許文龍深為同情,倍感淒涼,尤其有一種極其強烈的親和感。
“吃什麼?”一個面板黝黑的中年男子撓了撓頭,用徵詢的目光看著自己的同伴。
“就是……就是……”一個風塵滿面的壯健男子雙手比劃著,欲言又止吞吞吐吐說道。
黧黑男子羞赧地看了看許文龍,別轉目光輕輕說道,“有沒有那種……那種……”
“有有有!”許文龍有過同等經歷,能夠深切體會他們此時的心情,於是立刻為他們介紹道,“我們這有煮粉、炒麵、快餐。不過我建議你們煮兩斤粉條,多放一些肉,這樣就足夠了。當然也可以不放肉,素粉同樣很好吃。”
“那就……那就來三斤素粉吧,不要……不要放肉。”黧黑男子感激地看了許文龍一眼,鬆開眉毛長長吁了一口氣。
“好的,三斤素粉。”許文龍一邊用便箋記下,一邊輕聲重複道,“我可以叫廚房多放一些豬油,不另外收錢。”
“要放肉,不放肉不行!”不知什麼時候,端著兩個籠床的郭豔萍已然站在身後,乾脆利落接過許文龍話頭說道。
“什麼?一定……一定要放肉嗎?”黧黑男子吃了一驚,嘴裡嚅嚅著站起身來。他的同伴一見,也趕緊拿起行李,忙忙欲要離開席位。
“慢著,都先別忙著走。”郭豔萍把籠床放在鄰桌上,趕緊揮手製止他們道,“肉是一定要放的,但價錢和素粉一樣,不多收錢。”
“什麼?和素粉一個價?”風塵男子失聲叫道,“你……你不是在捉弄我們民工吧。”
“是呀,我們都是打工的,身上……身上也沒幾個錢!”其他男女輕聲附和道。
郭豔萍微笑著說道:“這哪能呢?我為什麼要捉弄你們呢?坐下吧,坐下吧,我這就去為你們做粉條。”
幾個男女呆呆看著走進廚房的郭豔萍,遲遲不敢坐下身去。
許文龍連忙安慰他們道:“放心吧,我作證,保證不多收你們一分錢。”
大家聽了,默默對視一眼,良久才戰兢兢坐了下來。
過不多久,許文龍便端著一大盆灑著蔥花、冒著濃濃香氣的粉條出來,輕輕放在那幾個男女面前。
黧黑男子使勁吸一吸鼻子,迫不及待拿筷子往盆裡用力一攪。我的乖乖,這麼多粉條,這麼多肉。可別……可別吃得下肚,走不出店……
許文龍微笑著說道:“吃吧吃吧,不要客氣,我們都是來濱洋混世界的。”
黧黑男子看了看滿大盆的肉粉,又看了看態度謙和的許文龍,最後用力咬一咬牙,揮一揮手對同伴們說道:“大家開吃吧,大不了把身上所有錢都給他們……”
許文龍笑了笑,又跑去招呼其它顧客。
幾個中年男女各各懷著惴忐忑不安的心,低下頭稀哩嘩啦吃起粉條來。只一會兒功夫,一大盆肉粉便見了底。
黧黑男子抹了抹嘴,掏出身上錢夾,取出兩張皺巴巴的百元鈔票遞給許文龍,苦著臉毅然決然說道:“拿去吧,只有這麼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