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許文龍打起精神,拋下牽念,隻身返回濱洋。在工業園商業街大海撈針般細細梳理一番、查詢一遍,最後徒勞無功,一無所獲。只得坐上公交打道回坊,慼慼慘慘落寞回到油坊。在木板上呆坐片刻,又不得不強打精神走進田野,蔫頭蔫腦開始捉田雞,捕田鼠,掏泥鰍,逮鯽魚,為來日的飯食提前做準備。
過不多久,一串田雞、三隻肥鼠便已輕鬆入手。但這還遠遠不夠,還遠遠無法滿足一天的消耗量,甚至不夠一頓晚餐。看來還得加把勁,繼續捕捉下去。
唰啦啦,一陣輕微的草葉顫動聲傳來,把低頭掏泥鰍洞的許文龍嚇一大跳。他心裡悚然一驚,頭腦中油然浮現起“蘭馨公園”那狼狽不堪的一幕,時至現在還讓自己心有餘悸、後怕不已的一幕。難道又有人在……他慌忙站直身子,睜大雙眼仔細一看。卻原來前方田壟上有一處低矮灌木,黑乎乎隆起一大堆,聲音就是從那裡發出來的。茅叢裡發出一連串悉悉嗦嗦的輕響,緊接著草葉、荊枝便不停呼啦啦搖動晃盪起來。
許文龍啞然一笑,暗暗責怪自己風聲鶴唳、草木皆兵,活脫脫變成一隻驚弓之鳥了。這不荒郊野外的,誰吃飽了撐的會跑到這裡來玩?何況又是如此矮小稀疏的一堆灌木草叢。
唰啦啦,又是一陣輕響,又是一陣草葉顫動。
許文龍心裡一動,心裡暗暗思忖道。見鬼了,難道里面藏有大物不成?要是能逮到條長蛇野雞什麼的,那豈不是意外之喜?念及於此,他趕緊抓起一團溼泥,難準灌木叢用力扔了過去。
啪,嘩啦。泥團準準落入草叢,瞬間驚起一條著地狂奔的黑影。因為稻田裡有水,且禾苗長勢密匝,而許文龍又站在田壟這一頭。所以黑影只有沿著田壟往相反的方向逃奔,一路直直跑向對面茂密的山林……
“野兔!”許文龍驚叫一聲,情急中舉起手中一隻田鼠,電光石火間運力一擲,狠狠砸向跌跌撞撞瘋狂逃奔的野兔……
啪,擲出去的田鼠不偏不倚,準準砸在野兔腦袋上……
野兔吱地一聲尖叫,腦袋一擊仆地,身子跟著翻個跟斗。但並沒有傷著要害,只給它生生掉了個方向而已。它暈暈乎爬起身來,搖搖擺擺繼續拔腿飛奔。不過這次跑得方向有誤,竟然朝許文龍那邊衝過去了。
許文龍見狀大喜,當即站在田壟上抄手而立,靜候野兔自投羅網。待野兔一步三跌暈頭暈腦跑到跟前時,他二話不說飛起一腳,把不辨東西的野兔踢得騰空飛起,咚地掉落田間,濺起大片大片水花,之後再也沒有動靜了。
許文龍趕緊跑進田裡,把暈死不動的野兔撿了回來。不錯,不錯,今晚的收穫真真不錯。有了這隻肥大野兔,再也不用費心費力抓田雞了。
提著田雞,拎著野兔,哼著愉快的歌兒,許文龍興高采烈往回走。路過掩埋阿麗的土冢時,他不自禁又想起昨晚那文雅秀麗的少女來。雖說萍水相逢,匆匆一見,以後再無相見相識機會,但他還是忍不住回憶起她來,不由自主想念起她來。不為別的,只為她優雅的舉止,善良的品性,以及她頑皮可愛的神態。一起聊聊天,一起說說話,排解流落異鄉的孤苦,舒緩找不到工作的煩憂,卻不是一件幸甚至哉的快樂之事?
回到油坊,洗剝、燒烤、吃喝、洗澡……忙乎大半天,許文龍方才倚牆而坐,昏昏沉沉閉上雙眼,慼慼慘慘養起神來……
“阿麗……阿麗……”就在許文龍半夢半醒,似睡非睡之中,一陣遠在天邊卻又近在耳旁的呼喚聲隱隱傳來。驚得他渾身一激靈,條件反射般一躍跳起身來。難道見鬼了?抑或是做夢了?怎麼又有人在呼叫阿麗?阿麗不是被自己……
“咯咯咯……”隨著一串銀鈴般笑聲響起,破屋門口赫然站著一個亭亭玉立少女。少女秀髮披肩,清新飄逸,紅裙齊膝,嫵媚萬分,手上還提著一個白色塑膠袋,正俏生生望著許文龍偷笑。
許文龍使勁眨了眨眼,傻楞楞看著屋門口的少女,一時間驚得說不出話來。這不是昨晚那個尋鵝女孩楊瑩瑩嗎?她怎麼……怎麼又回來了?難道……難道是心生悔意,還想胖揍自己一頓不成?抑或是……抑或是……
楊瑩瑩抿著嘴笑盈盈地站著,顧盼生輝的雙眼直直盯著不知所措的許文龍看。她心裡很滿意,也很興奮。為自己突如其來的造訪,更為自己惡作劇般的呼喚。
“是你?你怎麼……你怎麼又來了……”呆站好一會兒,許文龍才如夢初醒般迎了上去,鼓起一雙惑然不解眼睛呆呆看著楊瑩瑩。
“我怎麼不能來?我為什麼不能來?”楊瑩瑩小嘴一撇,調皮而又狡黠地說:“我就要來這裡走一走看一看。看看有沒有人被餓死,看看有沒有人停止了呼吸。如果真的餓死了,如果真的沒氣了,那才叫蒼天有眼,大地顯靈呢。所謂善惡到頭終有報,只爭來早與來遲。”
“嘿嘿嘿……這個……這個真對不起,讓你……讓你失望了……”許文龍呆了一呆,不由撓著頭尷尬地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