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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卌九章 (2 / 3)

柳山秀趕忙說道:“大姑奶奶,不礙事!她們坐在鍋屋裡,菜都是一樣的。只不過咱這桌多了這一大碗常來常往長壽麵,專門為你們三位老人家準備的!”

這時二兒子玉援朝拿出了兩瓶武城特曲,裕老太爺子見了,對玉和平說道:“和平啦,今個兒,你大姑奶奶來了,俺這心裡頭高興,就讓我喝一回酒吧?”

“俺爺,不行!大夫說了,不讓你喝酒!”玉和平似乎看到了老太爺子臉上的不悅,遂又笑著臉說道:“不過,今天日子特殊,就破例給你喝一小杯吧!”

“好,一杯就一杯!”能喝這麼一小杯,裕老太爺子已經很滿意了。

飯桌上的熱鬧不必細說,別看裕家老兄妹倆歲數大,飯量卻不小,吃得不比年輕人少,只是嚼起東西來速度頗慢,㧅菜、搲湯時手經常會不自覺地抖兩下,免不了孫子們在一旁幫忙。為了顯示自己並未老,兩位老人有時還不大高興孫子們來幫忙。

午飯過後,石裕氏照例小睡了會,這是她每天的習慣。等起了床,裕家的小輩們便跟姑太太、老姑太太道別回濟南去,只有玉和平跟柳山秀留了下來照看一番,老裕家頓感冷清了不少。

送走了小輩們,石裕氏又到房前屋後慢悠悠地轉了一圈,不免又想起了爹孃。回到了屋裡,她跟裕老太爺子說道:“俺哥,我想到俺孃的墳上看看!”

這個時候,裕老太爺子表情凝重,呆呆地坐在那,耷拉著眼皮,許久之後,他方才艱難地說道:“都幾十年了,那些墳,差不多都平了,俺實在是找不出,究竟哪一個是俺孃的墳......”他知道妹妹此番好不容易來一趟,絕不僅僅是為了吃頓飯,定會想到母親的墳前一看,但對於目前的情況,他在言語中透露出深深的愧疚和自責。

石裕氏也是長嘆了一口氣,須臾說道:“找不出就找不出了,我到那地看看就行,紙也不燒了!畢竟,都過去八十多年了!”

老姊妹倆又聊了很多往事,到第二天早飯後,裕老太爺子便讓玉和平推著他,帶著石裕氏到了母親的墳旁一看。石裕氏抬眼望去,只看見一地綠油油的小麥,已經抽出麥穗,勉強還能從遠處辨得出一處處略高出的地方。當年父親帶他們走之前,在正對著墳頭的路邊插了根柳枝,現在也找不見了,不曉得它是否曾經長成了一棵小樹或是大樹。

母親的墳頭離宅子有些距離,走了這一來回,石裕氏著實累了其實石柱和玉和平更累,一個背了奶奶走了不少路,一個推著爺爺走了一路。

石裕氏在老裕家又過了一宿,第二天一早,她便收拾好行李準備回灌雲。知道自己妹妹要走,裕老太爺子頭一天晚上在洋油燈下又跟她聊了很久很久。玉和平請了老戰友的兒子一大早開車趕來,要把石裕氏祖孫兩直接送到濟南火車站,那邊去徐州的車多,如若順利,他們當天天黑前就能趕回谷圩。

上汽車之前,裕老太爺子拉著妹妹的手,不捨得鬆開。兩人都知道在場的幾人也都知道,這應當是他們的最後一面了,畢竟歲數擺在了這,即便今後有時間,再坐這麼久的車也相當困難;退一步講,即便還能坐車,老太爺子隨時都會躺進棺材裡。幾個月後,秋天剛到,這“退一步講”終究是應驗了,裕老太爺子睡個午覺,就在睡夢中升了天。

石裕氏跟石柱回去時是玉和平跟車送他們去的濟南車站,柳山秀留下來暫時照看老太爺子。汽車消失在裕李莊盡頭後,裕老太爺子又獨自呆坐在房前,眼神空洞;幾隻麻雀又到草叢裡飛來飛去,甚至飛到了輪椅上。

到了車站,玉和平把他們帶到了售票大廳,掏出證件,跟裡面的一個工作人員說了幾句話,那人便拿了兩張車票出來,都是濟南到徐州的硬臥票。

玉和平把車票塞給了石柱。石裕氏推辭一番,說道:“大侄孫子,這咋還能讓你給我們買票呢?”

玉和平說道:“大姑奶奶,不礙事的,這些都是單位的福利,政策允許的,您就放心拿著吧。只是,到了徐州,往海州的車票得你們自己買了!”

“那好!那我們就收下了!太感謝你了,大侄孫子!”

“大姑奶奶,您能來看看俺爺,我打心眼裡高興,這可是他老人家一輩子的心願。如今,他死也無憾了!這次,讓您這麼大歲數還坐這麼久的車,來回顛簸,我這心裡頭實在過意不去的。其實呀,應該是咱們老裕家感謝您這個大姑奶奶才對!”

到了外頭,玉和平又讓他倆稍等片刻。不一會,送他們來的司機便拎了挺沉的一包東西過來。玉和平邊把東西往石柱的行李袋裡放邊說:“大姑奶奶,濟南的肉票在海州那也用不了,我就託朋友換了十斤鮮豬肉和些豬油;這裡還有些糧票,全國通用的,也給您老帶上!”

要知道,那時“文革”雖已結束,但個人想一次性買十斤豬肉是挺困難的。玉和平在濟南呆了將近二十年,人脈頗廣,買十斤肉,對他來說卻不是什麼難事。

石裕氏見侄孫送這麼重的禮物,堅決推辭不肯接受。玉和平說道:“大姑奶奶,您就不要推辭了,我跟山秀,還有孩子們現在都是吃食堂的,這些票對我們沒啥用,而且這肉票再不用就過期了。我跟山秀商量,把這些送給你們,用得著!”隨後,玉和平又從兜裡掏出一沓糧票,說道:“這些糧票,是山秀拜託您帶給她兩個哥哥的,給他們一家一半!”

聽了這些,石裕氏才將東西收了下來。跟侄孫道別後,她便同石柱上了火車。在火車上,石裕氏躺在床鋪上回想著這幾天發生的一切,兩天的時間實在太短,還沒來得及與哥哥多嘮一會,它便沒了。

這一次,石裕氏順帶還弄明白了幾十年來她一直想要弄明白的事裕家跟宮裡的李蓮英究竟是何親戚:原來,李家老祖上最早是在齊河,有三個兒子。後來,小兒子到了裕李莊,成了石裕氏舅家的祖上;大兒子,也就是李蓮英祖上,去了河間府;二兒子去了順天府大城縣。再後來,也不知過了幾代人,李蓮英的父親成人後“過繼”給了大城縣那支的一個叔叔,此後,李蓮英就出生在了大城。李蓮英與石裕氏的舅家是名副其實的遠房宗親,他也就成了裕家的遠房親戚。

這層關係就算講起來都是如此之“遠”,然李總管對她這個僅有丁點關係的遠房親戚卻百般照顧,足見他在宮裡為何受人尊敬,也可想而知,為何西太后獨寵他一人。石裕氏深知,若不是這個遠房舅爺爺,她可能永遠也無法離開皇宮、逃出京城。她曾想過報答這份恩情,只是再也沒有過機會。

石裕氏二人此番坐的是趟快車,剛過午後,火車便到了徐州。石柱決定不出站,而是在站臺等最早去新浦的那趟火車,到了車上再找列車員補了兩張票。到了新浦,二人到不遠的汽車站坐上了去灌雲的大客車,天還沒黑,便到了仲集。

一下汽車,石柱就聽見公路對面有人喊道:“唔小爺,你看,唔老爹跟老老太回來了!”這會石烜正和大侄子石徵在路口等他們,旁邊放著一掛平車。

到了兩人跟前,石柱高興地問道:“大孫子,你怎麼跟來了?”

“下午時候,他非要跟我來接你們。不帶他,他就賴在平車上不下來!”石烜搶先說道。

石徵很不服氣:“唔老爹,我都跟唔爸唔媽說過了,才跟唔小爺一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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