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是這麼說,不過老毛子和小鬼子在哈拉哈河打仗並不是為了我們國家,而是為了它自身利益,這同去年他們在張鼓峰打的那仗一樣的。我估計這仗結束後,蘇聯還是不會對小日本宣戰的,現在中國還得靠自己,靠國軍!”
“不過張先生,我還是有些懷疑國軍,很多時候,他們不是被打敗的,而是不戰而逃!而且,現在大敵當前,他們居然還要打擊共產黨的軍隊!”
張半仙又是吧嗒吧嗒抽了兩口煙,說:“是呀,這個節骨眼上,國軍不團結共軍一致對外也就罷了,但不應該打擊共軍呀!畢竟共產黨是真心抗日的,我可是聽說了他們的很多好呀!”這還是石柱破天荒第一次聽張半仙這麼誇共產黨,要知道,此前他可是一直瞧不起共產黨的,甚至還喜歡稱之為“匪”。
聊了一會,不覺天已近午,這時張半仙的小兒媳張祝氏也回來了,看到石柱在,便說:“柱子,今晌就留家吃晌飯吧,我給弄去!”
石柱知道各人家都不容易,留下吃飯多有不便,就說道:“小姨,不麻煩了,我就是很長時間沒來了,今天在家,過來看看的,坐一會就回去,俺老奶還在家等我了!”聽罷,張祝氏也便沒有強留,只是喊大毛幫忙抱些柴禾過來。石柱又呆了一會,便回了家。
這兩天石柱最好的玩伴羅二薺沒在家,和村裡人到外面做工去了,石柱在家實在無聊,便拿了個瓷盆和小筐,到村頭小河裡逮魚玩。不一會,便有不少小孩過來湊熱鬧,還有的索性就下河一起摸起來。摸得正歡時,柳山秀忽然冒了出來,到石柱跟前說:“柱子哥,你回來了啊!”
見柳山秀來了,石柱便洗洗手上了岸,對小嘍囉們說道:“你們先摸著,我上來歇歇!”而後便和柳山秀打趣到:“吆,妹子長得越來越水靈了呀!”
柳山秀見狀,便輕輕地掐了石柱一下,嬌羞地說了聲“討厭”,石柱也並不生氣,問道:“你不念書了,在家裡有什麼打算?”
柳山秀撅著嘴巴,無奈地說:“我還能有啥打算啊,俺噠、俺媽都逼著我快點嫁人,天天都不讓我出門,說女孩子家的整天拋頭露面的不好;聽說你回來了,我還是偷偷跑出來的!”
“你噠打算把你許配給誰呀?”
“俺噠要俺嫁給丁發財!”柳山秀說這話時低著頭,聲音也很小。
“那不挺好的麼!門當戶對的,他家裡條件也好!”
“好什麼好啊,我可是從小就不喜歡他,仗著家裡有些錢,就蠻橫無禮、欺軟怕硬,將來指定沒出息。他家條件是好,我又不稀罕,嫁人又不是嫁給錢的!”
“那你想嫁給誰呀?”
“柱子哥,你真討厭!自己想吧!”說完,柳山秀便起了身,本想再掐下石柱,手卻縮了回來,“我得回去了,不然被俺噠發現,又得罵死我!”看著柳山秀漸漸遠去的背影,石柱只能苦苦一笑,就又下河逮魚去了。
第二天便是秋分時節,石柱打算前往港口找祝廣連,談談去醋廠的事情。他先到祝莊看了看自己的舅奶,她精神頭比冬天時候好了不少,明顯少了些咳嗽。而後,他又到祝懷慶那坐了坐,他們一家人都挺好的,聽說春桃已經懷了快三個月了,石柱真為他們高興。
石柱舅奶祝董氏半開玩笑地問石柱說:“柱子,你看我這孫子明年開春就要當爹了,你這外孫子也得抓抓緊啊,啥時給我抱上外重孫子!”
石柱說:“俺舅奶,還早著呢,你外孫現在媳婦還沒找呢!”
“女孩子還不是現成的啊!咱祝莊就有不少,你看好了誰,我給你說媒去!”
眾人歡笑之後,石柱也有些不好意思了:“俺舅奶,你就別拿我打趣了!我還要去趟俺小舅那,找他有些事情,這就走了,你要注意身體啊!”
石柱離開祝莊便緊趕慢趕,到了“廣連商行”時,天都快黑了。
祝廣連見石柱來了,甚是高興,趕緊讓胡媽多準備幾個菜,晚上要和石柱單獨喝幾杯。舅甥兩人已好些日子未見面,席間相談甚歡,石柱將去東北一路上的事情對祝廣連細細說了一遍,還特地關照祝廣連,不要對他老奶講那幾件危險的經歷,免得老人家擔心。
至於商行這邊情況,祝廣連也著實講了不少:
日本人打來後,就把原來的連雲市政廳作為辦公地點。自打商行幫日本人運送貨物,每天的業務量倒是多了不少,日本人也沒怎麼插手商行的日常事務,只是祝廣連覺得幫日本人辦事,心裡面著實不是滋味,可又能怎麼辦呢?
石柱原先手底下的那八個人,除了祝懷慶外,只有盧大,徐捠、徐捳兩兄弟和李寶留了下來;張林本來也想留下的,只是他父親老張頭不願兒子與日本人有瓜葛,便悄悄地讓他投了八路軍打日本鬼子;張允升另謀生路去了;最可憐的要數尚大腳,本來又回到港口上打打零工,沒成想被日本人強拉去了“十三道房”,被迫替日本人做苦工,那裡真是個地獄,拿人不當人,跟個牲口一樣,一旦被扔進去了,還不知道能不能活著出來......
祝廣連知道石柱此次是為了去板浦醋廠的事而來,因此特地和他說:“......,說起來,板浦汪家和咱們祝家還有些瓜葛你舅奶的弟媳婦,也就是我的三妗,和汪老爺夫人的大嫂是親姊妹,以前走親戚時常聽三妗提到他們。後來,我在商場上打交道的人多了,也便認識了汪老爺。”
說到這,祝廣連和石柱又幹了一小杯,吃口菜,繼續說道:“去年日本人打海州前,派飛機炸了好幾次板浦,醋廠也受到了波及,被迫停產一段時間,之後才又慢慢恢復了生產。日本人來了後,醋廠工人流失了不少,汪老爺就想找個做事踏實、勤快,又有些身手的人給他押送材料和貨物,於是我把你推薦給了他。汪老爺聽了自然也很高興,跟我說隨時可以把你帶去給他瞧瞧。”
祝廣連繼續說:“事不宜遲,明天我就帶你去醋廠,拜訪汪老爺。正好大後天就是八月半,這次回去,我剛好可以在祝莊過中秋!待會你早些睡覺,我們明早天不亮就出發......”
舅甥兩人闊別重逢之後雖萬分高興,但他們都是久經沙場之人,特別是遇著重要事情並不敢貪杯,兩人便沒有多飲,喝盡興後即撤了桌。
祝廣連又對石柱說:“柱子,晚上你還睡原來那屋,一直替你留著了。今天走這麼遠的路,估計你也躟了,洗洗早點睡,明早去板浦,還得你來趕馬車。我現在去找你沈大爹有些事情,明早叫你。”
“嗯,俺小舅,知道了。你也早點休息!”說完,石柱便歇息去了。
祝廣連則去找沈從汧,交代一下,快到中秋了,該給的工錢要全部結清,好給工人過節,該要的賬款儘快催催,再把庫存檔一盤。兩人又一起擬了份送禮的清單,忙停當後,祝廣連方才睡下。。
第二天天還沒亮,祝廣連就把石柱叫醒,又特地讓帶了兩盒“冠生園”豆沙月餅送與汪老爺他知道汪老爺家不缺什麼,但有求於人,兩手空空而去並不好,倘若帶的禮物太重,只怕人家不肯收,反而尷尬,因此,乘著中秋送兩盒本地難得的月餅,可謂是恰到好處。
隨即,石柱趕著馬車,一溜煙地往板浦方向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