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長安心裡咯噔一下,抬頭往街上瞧,只見那些流民三三兩兩聚在一塊兒。
有個老漢蹲在地上,抱著個瘦得皮包骨的孩子,嘴裡唸叨著啥,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
旁邊還有個婦人,破布裹著頭,扯著個賣菜的問能不能賒點糧食。
那賣菜的擺擺手,臉拉得老長:“自個兒都顧不過來,哪有多的給你!”
許長安瞧著這景象,心頭沉甸甸的。
他不是沒聽說過戰事,可北疆離清河縣遠著呢,往日裡也就是茶肆酒肆裡聽人嚼舌根。
啥“朝廷調兵啦”“鄰國不服啦”,聽著跟戲文似的,沒往心裡去。
可今兒這流民一湧進來,街頭巷尾都開始傳開了,說北疆那邊烽煙四起,兩邊使臣談崩了,眼瞅著就要真刀真槍地幹起來。
到了下午,小豆子從外頭跑回來,滿頭大汗,手裡還攥著個皺巴巴的紙團。
“許爺,不得了啦!我打集市上聽來的,北疆那邊真打起來了!
朝廷徵了鐵匠去打兵器,可造出來的刀槍跟豆腐渣似的,砍兩下就捲刃,盾牌一砸就裂,兵士們拿著這玩意兒上陣,死的死傷的傷,壓根兒擋不住對面!”
許長安眉頭擰得更緊了。
他接過小豆子手裡的紙團,展開一瞧,上頭歪歪扭扭寫著幾行字,像是哪個路過的商販隨手記的:“北疆急報,敵軍鐵騎鋒利,朝廷鐵器不堪用,徵匠無果,戰況危急。”
字跡潦草,可那意思卻讓人心驚。
他把紙團往桌上一扔,沉聲道:“朝廷連鐵匠都徵了?咋還造不出好東西?”
小豆子喘了口氣,抹了把汗:“聽說是鐵不行,雜七雜八的東西摻太多,煉出來硬是硬,可脆得跟瓦片似的,一敲就碎。
鐵匠們也沒轍,手藝就那樣,朝廷急著催,他們也只能硬著頭皮幹。”
許長安沒吭聲,低頭琢磨了一會兒。
他忽然想起自個兒酒肆裡用的傢伙什兒,轉身衝小豆子道:“你去後廚,把咱們的刀啊鍋啊拿幾件過來,我瞧瞧。”
小豆子愣了愣,點頭顛顛跑去了。
不一會兒,他抱著一把菜刀和一口鐵鍋回來,往桌上一放:“許爺,您要這些幹啥?”
許長安沒答,抓起那把菜刀瞅了瞅,刀刃上坑坑窪窪,像是砍過硬骨頭,刃口卷得不成樣子。
他又拿手指敲了敲鐵鍋,咣咣兩聲,聲音悶得發沉,鍋底還有幾道細細的裂紋。
“這刀鈍得能當擀麵杖使,鍋也脆得跟要散架似的,咋回事兒?”
小豆子撓撓頭:“許爺,這都是縣裡鐵匠鋪打的,咱們醉月軒用著湊合,後廚那些廚子也沒說啥啊。”
“湊合?”
許長安冷哼一聲,“這要是上了戰場,拿這刀砍人,怕是砍不斷一根骨頭,鍋都能讓人一腳踹碎,還怎麼做飯?”
他心裡越想越不安。
眼下醉月軒生意好,可要是戰事真打到東裕府,縣裡亂起來,自個兒這些產業還不得仰仗點硬傢伙保命?
鐵器不行,別說護著鋪子,連吃飯的鍋都保不住,那可真成了叫花子了。
他起身走到院子裡,喊來阿福:“你去縣裡鐵匠鋪,把王鐵匠請過來,我有事兒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