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霜抹了點水在自己頭髮上,照著水盆一看,頓時就整潔了很多。愜意地吹起了口哨,進屋的時候就喊著:“好餓啊,飯在哪?”
半天沒人回他。明霜定睛一瞧屋內那兩人,情況不好:何知臉色發白、嘴唇發抖、兩眼發直,就連眼角邊也有點要發水的意思。
他一把擰住洛乾肩頭問了問,洛乾回答他時卻避開了這個問題。“廚房才能找到飯吃,就算沒有你也可以自己做的嘛。”
“我自己?誒不是,你幹嘛欺負人何知呢?你看他多好一娃,做飯洗衣泡茶,掃地,抹桌子……真是的,我要是有這樣的師弟做夢都會笑出聲來。”
明霜為何知的打抱不平逗得洛乾直髮笑。明霜卻更惱了,怒道:“你丫的笑什麼?你除了會用嘴巴欺負人,你還會幹啥?豬嘴巴,每天哼哧哼哧,臭人又氣人。不服你跟我來打一架?看我不……”
“嘖嘖嘖,”洛乾瞥到何知低下頭,應該是情緒收斂了起來,“明霜,怎麼?看你會不會拱斷我的腰?”
明霜失聲尖叫起來:“拱?你才是豬!”
“豬說誰?”
終於抓狂的明霜用發抖的手指戳向洛乾的鼻樑,卻被洛乾大笑著躲開。他強行憋下一肚子火,勸自己殺人放火是大罪,打架鬥毆是師門之戒,最最重要的一點是,洛乾若是出事,他沒法跟師門覆命!
“唉呀,何知,你怎麼也不幫我說說?是我欺負你、利用你麼?”洛乾站在何知的身旁,輕輕拍了拍他的肩。
“只是、只是,我……”何知猶豫著不知如何開口。
他很清楚像自己這樣擁有魔根的人,修煉上是不堪一用的廢物,身體上也有著難以啟齒的殘缺。
年幼時就被父親賤賣,母親豁出命才護住他,並惹得一位過路的天華宗長老同情而收留,帶他回山上修煉卻秘而不宣。
他對師父謹慎的行為感到彆扭,卻從來是言聽計從。師父教的不中用的功法,絮絮叨叨的道理,他從來不會忤逆。
卻不知怎麼回事,師徒之間的緣分竟然走到了結束的那一天。那一天,何知從沒想過要和其他師兄起爭執。
他只是照例端食物去喂那隻可憐的流浪狗。可是那些人,吊著小狗玩弄致死,扮鬼臉掀他上衣,起鬨說要把他推到小黑屋去驗證真身……羞赧,憤懣,恐懼,一點點放大。
那其實是第二次激化魔根。在某種推波助瀾的作用下,第一次激化魔根的記憶也同時湧入腦海。
他看到了事實的真相。原來師父不是同情他才收留他。
初次激化魔根,弒父後仍未平息何知的怒氣,又在瘋狂中殺掉了附近認識的、不認識的村民。
天華宗的那位長老出於對無辜百姓的同情才收服他,並封住那段記憶。
可笑的是何知一直將他視為一生中最重要的恩人。天華宗不過是想借助一些助人修神的功法削去魔根者天生強大的靈力。他們收留何知,僅僅是為了不動手,讓他在謊言中自己消滅自己。
走火入魔的何知大鬧天華宗,找他們出來想問個明白。
那位天華宗長老終於出關,親手將他推下了深不見底的懸崖。
不過誰也不會想到,何知會在裡合幫的襄助下死裡逃生。救下他的覡司師父,就如同他的再生父母。
在裡合幫,他不會被約束,不會被人嘲笑,不會有人在意他的雀矇眼,或者是過於柔弱的外表。
覡司教他贖罪來消除詛咒的方法,教他防身的拳腳功夫,不會長篇大論,讓他隨自己所想去做。看他的眼神常常像是一位慈父,基本上從來沒有責罵過他。
他怎麼會覺得覡司師父會利用他?
覡司說過,他不需要修為高強的徒弟,不在乎徒弟是什麼樣子。遇到既是有緣,有幾個弟子作伴,清閒的生活也會充滿樂趣。
覡司要利用他什麼?
一個心腸善良、隨心修行,憐憫並幫助遇到的每位落難的人,甚至是鳥獸蟲魚,花草樹木。掛在嘴邊的話是萬物皆有靈,說給弟子聽的話是要經常問問自己的良心。
反倒是這些嘴邊沒毛的小子,虛偽善變,自私刻薄。
何知驀地抬起臉,眼神陰狠地看著洛乾,咬牙一字一句道:“你不想幫我們救人就直說,不用這樣暗戳戳地抹黑我師父!”
言罷,何知強壓怒火重重地走出房門,帶倒了桌上的茶水。
熱茶早就涼透,淌成一行落到地面上。
“啥、啥啥情況?”明霜扶正茶壺,肚子咕咕叫了一聲,“哎算了,我吃飯去了。你自己惹的事,自己看著辦!”
明霜急於撤離現場,瞥見洛乾對他翻的白眼也沒太在意。身後還聽見洛乾嘟囔了一句:“真壞事!”
這到底是誰在壞事呢?明霜鬱悶起來,好不容易把這些人討好——說不上可以勾肩搭背稱兄道弟,但起碼他們沒有把自己五花大綁,說明楊浦歸對他們的信任度是十分高的。洛乾現在又招惹了何知。
那他為何不趁機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