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誠安淡淡道:“該有的規矩,小輩們自然不能少。”那位老道顯然很滿意,於掌上凝出綠煙緩緩走近跪著的劉菜根。
此時的劉菜根已經嚇得面無血色,身子跟抖篩子一樣抖的劇烈非常。那些被他斬斷的小蛇化為青煙的異狀重現眼前,原來,他斬的是小蛇妖的魂!
小蛇的肉體估計藏在棲息的山洞裡,蛇群則是魂魄出竅集聚在一起修煉,傳說中提過這是為了順利進階到下一個境界。
之前從竹林旁邊經過時,劉菜根打的噴嚏洩出去的陽氣驚擾了它們的進階,這才引得群蛇追逐。而劉菜根落在後頭,跑不得太快,看到符盾被撞破惟一的反應就是反擊。
莫不是他還要等著被攻擊麼!
可是人在妖的地盤上,即使他們本無心傷害,也處在不利的一方。
聽到青蛇老道與木誠安交流談及的規矩,幾人都能猜到是以命抵命——甚至是讓劉菜根也付出魂飛魄散的代價。
所謂有因必有果,在千年道行的蛇妖面前,劉菜根只是江都客棧區區一個掃大街的,他幾乎可以認命了。
就在他閉眼等死時,身後響起一個虛弱無力的男聲:“道人前輩且慢!”
那老道好像沒聽見,繼續念著自己的訣,直到身前又衝過來一個年輕男子撲通跪下,他才注意到這個生命力孱弱的青年。青蛇道人見識過慷慨激昂的求情者,感人肺腑的發言者,卻沒見過這種半邊身子留在鬼門關的……也許是分擔後果者?
老道一臉戲謔地看著他,期待這個青年的表現。
“前輩、前輩,”洛乾本不想跪著,只是急於跑過來而跌倒在地上,這會兒他又差點提不上氣了,幸好雲驚蟄及時過來給他順氣。
有幾分風燭殘年的感覺。
提上氣後洛乾抬頭望向青蛇道人,“是我們種的因,我們一定承擔。只是,晚輩竊以為有更好的解決辦法。”
“哦?”青蛇道人哧笑一聲,搖了搖頭嘆息,“難不成你還能讓老朽那幾個小子復生?”
“不,晚輩、晚輩想的是,可以為前輩彌補這些損失。以命抵命其實只是一種警戒方式,但是在人跡罕至的山脈,前輩開展這樣懲戒並不能警戒外面的修士。”
洛乾的話在青蛇道人聽來十分幼稚可笑。“小子,老朽殺雞不是為了儆猴,老朽呢,只想痛痛快快地殺個人,發洩自己的憤怒。”老道的臉上卻是堆滿笑容,不知情的話可能以為他在欣喜地表達感激。
這隻老妖精畢竟修煉了上千年,洛乾此時心裡也沒底了。他心底是對劉菜根充滿愧疚的,若不是他走得太慢,劉菜根也不至於差點被小蛇妖追上,更不會斬殺那幾條小蛇。
倘若眼睜睜看著劉菜根去死,他這心頭如何過去呢?劉菜根進山本就是為了護送他。突然他想到了一點,正欲開口時又被嗆住猛咳起來。
雲驚蟄見他這副模樣,極為心疼,便上前對青蛇道人作揖道:“這位道人,小女其實有些疑問想請教一下。當然,晚輩對道人提出的規矩並沒有什麼看法。”
青蛇道人將說話的這個小丫頭從頭到腳迅速打量一遍,臉上的笑容逐漸凝固了。“呵呵,老朽不急,姑娘慢慢講。”
“那就話說簡短,提些拙見讓大家見笑了。”稚嫩的面龐上是氣定神閒的笑容,“所謂前因後果,那麼若要說起承擔後果,最重要的無非是弄清楚種的是什麼因。然而,站在不同的立場,前輩和我們看到的因是有區別的。前輩說的是劉大哥斬蛇的因,而我們一干修為不濟的人看到的則是被迫自衛。
小女初來乍到,也不知道江都的靈秀山脈流傳著怎樣的規矩。不過,無知並不能成為躲避擔當的藉口。聽我師父說,我父親曾經和朋友來過這座山,他們莽莽撞撞冒犯了山中的道人,還是費了好大勁取來一件奇寶才把這位道人哄高興。”
青蛇道人突然雙眼放光,定睛在小丫頭身上問道:“什麼樣的奇寶竟能平息道人的憤怒!呵呵,小丫頭,你父親叫什麼名字?”
她微微一笑,每一個字都吐的特別清楚:“雲一凡。”
往事一一浮現,青蛇道人的臉上浮上一種極淡的笑容,仰首似在回憶從前。半晌,他語氣平淡地對他們說:“看得出你們還有急事,老朽就不為難你們了,先走吧。不過,返途記得進竹林找我,大男人了,該擔起自己的責任!”
老道轉頭對著如釋重負的劉菜根道:“屆時,老朽只要你給我們做些苦力,去巨人峰代取一件老朽不便出面拿的東西,這事就這麼揭過去吧。其他子孫不服的,老朽自會出面化解。此事,它們本就不該生出殺人之心!”
臨走時,青蛇道人跟雲驚蟄問了一句:“丫頭,你父親……”欲言又止的神情顯得有些凝重。
“小女出生那年,父親留在外面的一座山上,再也沒回來了。”
雲驚蟄的話並沒有讓他大感意外,他只是沉默著轉身消失在青煙之中。
從老道的出現到老道的離開,全程可謂有驚無險,劉菜根都覺得像是做夢一般。看到老道一離開,劉菜根就抱著洛乾嚎啕起來,之後摸出酒壺連灌好幾口濁酒才敢上路。
木誠安領著他們沿河順流而下,途中有些好奇地問起雲驚蟄關於老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