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嬸子，莫不是您剛過來，對這經常水土不服才會渾身過敏的吧？這山高路遠的要不您看看我買一張票把您送回去好了。”
水遙說完，便不再管於小芹是什麼反應，當下便拉著這個虛弱不已的人出了自家的小區，接著直接在路邊攔了一輛計程車，塞了十塊錢到於小芹手裡，似乎完全沒有聽到對方聲嘶力竭的呼聲，就悠哉悠哉上了樓。
“你這丫頭，怎麼回事呢……開這麼大飯店既然連一頓好的都不給我留，實在太沒有良心了。”
……
如果說水大全是耳根子軟，先前禁不住水大有一家的軟磨硬泡，說上句好話就能對他們掏心掏肺，哪怕把自己身上的血都給榨乾了都要無償為他們提供吃穿乃至工作機會。再來水大全當時從煤礦離開後，他們一家又是怎樣百般詆譭恩將仇報的，所以即便此時水大全回來了，水遙十分確定老爹不會對自己過多苛責的。
果不其然，約麼過了幾個鐘頭，從飯店回來的水大全聽到了今天發生的事情以後，雖然不發一言，可在不斷噴出的菸圈中還是微微點了點頭。
“唉，難啊，現在他們能找上門來說明水大有一家已經知道咱們的住處，最重要的是，老太太十有八九也已經知道了這些資訊，以後的日子說不定也太平不到哪裡去。”
水大全在京城連續開了幾家飯店成為成功人士的訊息經過於小芹的大嘴巴子一宣傳，不出半天，幾乎方圓幾十裡的人都已經知道了。於是在接下來幾個月裡，從祥雲村進城的驢車從一輛增加到了十幾輛，有不少人甚至連地都不種了，帶著大包小包，一家老小就要到京城去投奔水大全。
雖然經過了這幾年的磨練，水大全待人處事越發圓滑老練，面上含笑的送走了一波又一波自稱是老鄉實則他卻從來沒見過面前來投奔的人，可次數多了，也讓他頭疼的不行。
“我說，水大全，你這人也太不夠意思。難道你忘了，在你上小學的時候，有一次你家老太太不給你吃飯導致人直接餓暈在我家門口，若不是我給你倒了一杯熱水，他是今天你也不會把生意做這麼大。今天只不過讓你給我們兩口子安排一份工作，難道這事兒比唐僧去西天取經還難嗎？”
看著眼前的生面孔，水大全煩躁的連眉毛都不願願意抬，這回他用腳趾頭也能想明白，這傢伙是來碰瓷的無疑了。什麼吃不飽餓暈在他們家門口，他就算想破了腦袋也從來沒有這回事兒，眼前這自稱李貴的人還頭頭是道的，說的跟真的似的，實在是無稽之談！
“這位兄弟，說句實在的，我確實對你沒有什麼印象，你不是紅星生產隊的吧？如果你今天是真誠的過來應聘，這場烏龍我可以既往不究。不過我們店別說是跑堂的，就算是在後臺負責採買的，最低都得能寫會算，有初中學歷，否則我們這裡是不能透過的。如果你還想要鬧下去，我只能叫人了，京城治安嚴密是全國都有名的，我勸你善良。”
對於前來投奔的那一群人，大部分都被水大全勸走了，一點便宜沒撈到不說還白白摺進去一張車票，可有時候躲不開的不論用盡什麼樣的方法都是無濟於事。水老太太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
老太太在第n次聽到關於水大全的各種傳說以後，早就已經心裡癢癢的不能忍耐了，即便每個月水大全還象徵性的為她匯過去十五塊錢的生活費，在見過一次就從京城回來的於小芹以後，便不管不顧的收拾了兩件舊衣裳，買了一張臥鋪票，七彎八拐十九繞的到了京城。
按照兒媳婦給自己傳授的經驗，直接在小區門口蹲點算是不怎麼成了，畢竟水遙那小丫頭可是精得很，看那不成器的於小芹，跑家裡頭連沙發都沒有坐熱乎，還喝了馬桶裡的水，臉上抹的花花綠綠的，光哭聲都比豬叫還難聽。若是指望這個暈瓜，怕是過上整整一百年都要不到一個銅板。所以，思來想去，老太太一咬牙，打算直接到店裡去鬧。
不過人算不如天算，因為這天剛好趕上週末，正是水遙回家的日子，水大全為了給閨女改善伙食，特地老早就關了店門。所以，當老太太到了地方以後，就不出意外的吃了一頓閉門羹。到頭來還得原路折返。
當水老太太哭天搶地的敲開了他們家大門以後，看著瘦骨嶙峋卻精神矍鑠，戰鬥力滿級的自家老孃，水家父女倆說不震驚是不可能的。樹大招風這話果然沒錯兒，眼下畢竟是親孃來了，打斷骨頭還連著筋，說什麼水大全都推脫不開了。
“哎呀，我的兒，你今天準備這桌飯菜不錯，瞧瞧這豬肉切的，簡直比嬰兒拳頭還大，娘知道你的孝心，一定會多吃幾口的。”88
話還沒說完，水遙剛剛伸出去的筷子就停在了半空中，真是水至清則無魚，人至賤則無敵，這臉皮估計都比城牆厚上九十九倍還多。讓給她還不行嗎？
就這樣，整頓飯下來，水遙吃了連三口都不到，可水老太太連肚皮都鼓起來了，跟個西瓜似的，要多滑稽有多滑稽，最後還打了幾個飽嗝才算完事兒，整個人心滿意足的癱在沙發上打起了呼嚕。
“遙遙，對不起啊，我沒想到你奶奶今天會過來。這幾天店裡有些忙，你姑且先忍一忍，到了，下週一我就買票把她送回老家。”
已經連續跟水遙鬥法了好幾年的老太太早就摸清楚了他家兒子的脾性，心知道水大全是個護犢子的，自己要想長長久久待在這兒，表面功夫一定要做足了，到時候再裝一裝柔弱在兒子跟前上一上眼藥，這小丫頭又怎麼會是自己的對手？
故而，第二天在水大全出門之前，家裡三個處的那叫一個和諧，一口一個親孫女，一聲連著一聲的乖兒子被老太太就這樣毫不臉紅的叫了出來，連草稿都不用打。甚至還破天荒的起了個大早，做了一頓青菜麵條，打了兩個荷包蛋撒上香油，這待遇即便是水大全看了也是受寵若驚。
“我的兒啊，你跟遙遙天天那麼辛苦，一定要吃點好的。這雞蛋可是個好東西，哪怕一天十個都不要嫌多，不夠了再跟娘說，一馬上再去給你下兩碗。”
可這一派祥和的景象自從水大全出去之後就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老太太趴在窗戶邊瞅了許久，一直到真的確定水大全出了小區，才徹底原形畢露。
只見她翹著二郎腿往沙發上一攤，眼神陰鶩的朝著在一旁收拾東西的水遙一剜，陰陽怪氣的開始下達起命令來:“你這小賤蹄子，褚在那幹什麼，沒看這兒有兩個空碗嗎，到底有沒有一點眼力架，還不趕緊拿回去刷一刷，難不成要讓我這個一把年紀的老婆子去幹那麼髒，那麼重，那麼累的活嗎？要是敢磨蹭一下，小心我打斷你的狗腿！”
狗改不了吃屎這話一點都不錯，在水遙看來，這簡直就是為老虔婆量身定製的。早知道她心黑到底，此時水遙最怨的還是自己，沒有在前幾回下狠手，任由這老東西在自己老爹跟前哭哭啼啼幾句就服了軟。如今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不給她點顏色看看，這傢伙就不知道太陽是從哪邊出來的。
想到這兒，水遙悄悄按下了書包裡小機器的開關鍵，接著拉上了小包的拉鍊，說話之間言語裡竟然帶了幾分委屈。
“奶奶，您沒看我這碗裡還有許多嗎？能不能容我再吃上兩口……”
“呸，你這小東西，蝨子那麼大點兒還敢跟我講條件，天天就知道吃吃吃，你上輩子是不是被餓死的？對了，這活兒一樣都不能落下，另外把你身上的錢都給我拿出來，這清湯寡水的，看著就沒胃口，一會趕緊出去給我買點大魚大肉的回來！”
水遙聽後，微不可見地揚起嘴腳，這老太婆嘴巴厲害，心勁也強，就是沒什麼腦子，這不，三言兩語就把本性給暴露出來了。
“可是，您剛剛不是還說青菜雞蛋是好東西，要我多吃一些嘛？”
話還沒說完，老太太就徹底抓了狂:“你這賤蹄子是真瞎還是假瞎，那種難以入口的東西，當然只有你這種下三濫的貨色才能咽得下去。沒想到你們父女倆在這兒住著洋房，吃著大魚大肉竟然有臉讓我吃這麼素的東西，這老天爺真是瞎了眼讓我生出水大全這麼個廢物來……”
一通咒罵之後，水遙臉上卻沒有絲毫波瀾。看老太太發揮的也差不多了，直接把小東西按了關閉，風風火火揹著包就出了門，氣得老太太把幾個瓷碗都摔得稀巴爛。
“有錄音為證，這次老太太再怎麼狡辯都跑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