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吟許久,水遙到底也沒拿定主意,畢竟現在想吃飽雖然有很多法子,什麼米飯麵條的,光這兩種主食,她都能給做出上百種花樣來,甚至在這樣的三伏天裡,晚上還可以擺個攤兒,弄一些烤串,開上幾瓶啤酒,這滋味兒,嘖嘖,簡直是快活似神仙吶!
可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縱使自己有上千上萬種法子,可壞就壞在現在自己身處的是七十年代末,這個物質資源極度匱乏的時候,能吃飽飯就已經是謝天謝地了,等手上存了些零錢,到水大全的攤位上喝上一碗魚丸已經是多少家庭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現在是計劃經濟,米、面、糧、油、肉類,甚至是做衣服的布料都是限量供應的,就算家裡有吃不完的糧食,誰敢堂而皇之的拿到太陽底下頂風作案去做買賣呢?難不成是嫌命長,活得不耐煩了?所以,那每天都能跟養豬場打交道,
弄一個肉攤專門賣肉的老王頭天天腰桿兒可是挺的比任何人都直呢!
不為別的,誰家要是敢得罪了老王頭,人家白眼一翻大手一揮,連一根豬毛都不賣給你,到時候眼淚哭幹了也是一丁點兒屁用都沒有啊!
仔細合計了半天,水遙只得無奈搖了搖頭。
“爸,您說的雖然在理兒,不過現在咱們家人單力薄的,云云又那麼小根本就不可能過來幫忙嘛,咱們又哪有精力再去做旁的東西?”
“再說了,那王啟明不是賣盒飯賣的風生水起的,咱們的攤位跟他也就隔了一條街,那些主顧們大可到他家去吃嘛,而且王啟明的廚藝又不錯,到時候萬一咱們腦子一熱也賣起了盒飯把攤位擺下了,說不定出的力不少,到時候卻沒有達到預期的效果,這豈不是虧大了?咱們家的魚丸大可定量銷售,賣上半天,咱們歇上半天,張弛有度的生活才有意思呢是不是?”
水大全這麼一尋思,也覺得十分在理兒。不過說到休息,自從自己從礦上離開後,又哪裡談得上清閒呢?
“遙遙,前些天你奶奶過來了,大鬧了一場……”
嘖嘖嘖,水遙乍一聽到自家老爹提這老虔婆,陽光明媚的心情立馬就陰沉下來,眉頭緊皺,一股子不舒服的感覺從腳底隱隱泛起,瞬間便湧上了心頭。
“無事不登三寶殿。這次是過來要錢的,還是要糧食的?”
說實在的,水遙上輩子奶奶去世的早,幾個叔伯又虎視眈眈的,那些所謂的家庭親情在爸媽離開後就一丁點兒都不剩了。自從來到了這個年代,水老太太自始至終的一言一行都不斷拉低著自己的底線,外強中乾,蠻不講理,撒潑打滾,自私貪婪……水遙從沒想到,這麼多為人不齒的壞品質竟然在自己有生之年,真的可以集聚在同一個人身上。
對水遙而言,若依著自己本身的脾性,老太太敢在她跟前瞪一下眼睛,她必然會當機立斷,雷厲風行,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保證讓她哭都沒地方。不過事情壞就壞在她跟水大全之間有著一層隔不斷的血緣關係,畢竟是親生母子,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呢,有好幾回水遙都發現自家老爹跟老太太槓完以後,總會一個人暗自神傷好一會兒。所以即便是為了水大全,水遙也得對此再三忍讓。
現下水遙眉頭一皺,水大全就知道這丫頭心裡想什麼了,瞧她臭著一張臉,自己這麼個大男人也覺得有些愧疚,長長嘆了口氣,無奈搖了搖頭。
“她要只是光過來要些錢或者糧食,事情也好辦。這不上一次於小芹過來鬧騰了一陣兒,知道我不在礦上幹,沒法給他家兒子安排工作了嘛,從咱家走了以後就徑直到老太太那裡鬧了起來。這才有了後面一系列的事情,唉,真是讓人腦殼疼……”
直到這時,水遙才發現水大全眼睛下面那兩團濃濃的黑影和眸子裡密密麻麻縱橫交錯的血絲,心裡也不免沉重起來:看來。這三仙姑的殺傷力相比於以前只可能是有過之而無不及,若不是鬧得雞飛狗跳,太過誇張,怎麼能讓水大全愁成這副樣子?
“什麼時候的事兒?您後來到底是怎麼處理的?現在事情解決了嗎?一定要注意身體甭跟那老太太一般見識啊!”
這一串連珠炮般的問題加上真誠的關懷讓水大全心裡頭熨帖了不少,強行打起精神露出了絲笑容。
“能怎麼辦?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唄!我人都走了,還怎麼跟水大柱安排勞什子工作?她就算把咱們家的屋頂給捅破了我不是也無能為力嘛,不過老太太可能最近生活過得比較舒心,砸起東西來真是一點都不手軟,唉說到這兒還真得感謝老方他們把大隊長都給叫來了,你奶奶雖然罵罵咧咧嚷嚷了幾句,不過到頭來也不敢跟生產隊老大叫板呀,這不,最後把咱們家自留地後院的菜給洗劫了一空,這才心不甘情不願,一步三回頭的走了唄……”
眼下光是聽水大全這麼輕描淡寫的大致說了一下當天的情況,水遙都氣得直翻白眼兒了,哪怕用腳趾頭都能想的出來當時的戰況有多激烈,這老太太實在是太不要臉了點兒,旁人的親孃都是一門心思全心全意的幫稱自家孩子,這老太太倒好,她還真當自留地後院的那些個青菜是天上掉下來的啊,想摘就摘,想毀就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