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客套後，水遙才知道對方的來意:原來自從上一次他跟林百川說了人參的事情之後，對方一直掛在心上，還留意著為水遙找買家，只不過前段時間水遙一直都忙著照顧水大全的事情，沒空到黑市轉上一轉。
想到昨天晚上自己睡覺之前把人參給裝了進去，水遙就慶幸得很。本來這人參最開始水遙是打算拿去給他爹補身體用的，這次正好趁著這個機會換一些錢和票。
看著眼前風塵僕僕的林百川，眉眼之間的一絲疲憊還是掩蓋不住，水遙頓時覺得有些說不過去。
“百川同志，實在是對不住讓你等了這麼久，不過前段時間家裡有點事兒處理了一下。不知道這次您給找了一個什麼樣的買家呢？”
林百川聽後，也不搭話，而是輕輕點了點頭，指了指巷子口。
“這樣吧，你看看咱們這在這兒說話也不太方便，我看工農兵飯店離這兒也不遠，你要是信得過我，咱們到那邊仔細商量商量。”
這林百川為人一向謹慎，自從上一次水遙跟他做成了那單買賣後，心裡頭就有了譜兒。再說了，人參這東西可是稀罕玩意兒，哪怕是到了幾十年之後都是奢侈品，並不是每個人都買得起的。所以，水遙推斷，這次的買家肯定不是一般人。
兩人到了工農兵飯店之後，林百川一馬當先，要了兩碗撈麵條，之後又貼心地點了兩瓶北冰洋。
“是這樣的，我在印刷廠呢有一個朋友，他的老母親年紀大了，病的比較重，身子很虛，急需吃一些大補的東西。這不正好上一次你跟我說了想要給手頭的人參找一個買家嗎？不知道你的東西現在還在手上嗎？”
水遙一聽，就琢磨出個味兒來了。這東西她雖然帶在身上，不過這做買賣可是有門道的，若是對方一提，自個兒立馬就奉上，那自然也賣不上什麼好價錢。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水遙想了想，心裡也不慌，微微一笑道:“百川同志，還是真是謝謝你費心了。不知道對方對人參有沒有什麼要求？再說了，咱們滿打滿算也只是見過一面而已，你就對我這麼放心，不怕我把假貨賣給你嗎？”
水遙說完，使勁吸了一大口汽水，冰涼冰涼的，走了半天，身上的汗意一下子就給沖淡了。
“你這小丫頭，年紀不大，也是什麼話都敢說啊！我老林雖然沒什麼本事，不過好歹也在印刷廠幹了十幾年了，這看人的眼光還是有的。要是你真是自己嘴裡說的那號兒人，別說這回了，上次咱們倆的生意可能都做不下去！”
說到這兒，林百川頓了頓:“至於這買家，你放心，我能拿人格保證，到時候要是生意做成了絕對一分價錢一分貨，只要你這東西好，價錢上自然不會虧待你。”
水遙的話剛一問出口，林百川就聽出了她心頭的顧慮，不過，他上頭的人催的實在是緊，已經跟他開了口，不管多少錢一定要把東西買到手，要不自個兒也不會連著好幾天都在黑市這見不得人的地方蹲點兒了。
有了林百川的保證，水遙也不含糊，看來這次十有八九都能把人參賣出個好價錢，不過眼下到底能賣多少錢水遙已經不是特別在乎了，此時讓她最為好奇的，是林百川背後買人參的人。
看著林百川一臉的真誠，水遙悄悄指了指自己身邊的小籃子試探到:“李同志，不瞞你說，這回還真讓您給碰著了，眼下呀，這人參還真就在我籃子裡，不過本著誠信交易的原則，我覺得無論如何都得讓對方看看這人參的品相再決定出手，雖然您是中介人，可真正需要的不還是背後的買家嗎？最重要的是他看著好。要不，我水遙豈不成了王婆賣瓜自賣自誇的吹貨了？”
水遙這番話說的有理有據，不卑不亢，讓林百川很是讚賞。其實，他也有帶水遙過去見見對方的意思，思忖了一會兒，開口同水遙商量到。
“水遙同志，眼下這個點兒恐怕是不太行。現在你也知道，這印刷廠正上著班呢，你看一下，能不能稍等等，等那邊工作結束之後，我再帶你過去？”
水遙一聽，心中大喜，不過想想自家那已經快要見了底兒的米缸，還是直接開了口，話語中頗有幾分不好意思。
“百川同志，經過這兩次的事情，咱們也算是朋友了。既然這樣，我也不給你藏著掖著。上一次我記得咱們做交易的時候，是提前講好了價錢，你給的也都是現金。不知道這一次能不能把其中的一部分前換成票券呢？”
林百川對水遙提出的這個要求一點都不感到意外，畢竟現在不管是什麼樣的票券都是有價無市的。根據他這兩天在黑市上的觀察，發現那些個賣糧食的，都是住在附近莊上的農戶，省吃儉用的，好不容易從牙縫裡面擠出仨核桃倆棗，為了生活的更好一些，將省下的口糧拿到黑市上賣了換一些錢和票，不過哪怕是身上沒有裝多少錢，只要買家能夠多出一些票券，照樣可以多買一些糧食。
眼下看水遙的樣子，林百川琢磨著他們家應該沒剩下多少糧食了，微微揚起嘴角，直接從兜裡掏出了半斤糧票遞了過去，雲淡風輕地安慰著。
“這些糧票你拿去先用著，我這回出來的急，身上並沒有帶那麼多。不過你放心，哪怕是家裡的人多，這些換成粗糧，也能稍稍頂個一兩天的，解一解燃眉之急。等過兩天生意成了，到時候多給你一些糧票，粗糧細糧都不會少，你要是想要一些其他的，比如糖票、布票或者是工業券啥的，要是你的人參不錯，肯定也能給你折換回來不少。”
看著眼前的糧票，水遙也不伸手接，而是直接將手裡的籃子放到桌子上，掀開上面的白布，一根寬約十五公分，向手腕一般粗壯的人參一下子就讓林百川晃了眼。短暫的驚豔之後，此時，林百川臉上更多的，反而是顯而易見的戒備，對水遙說話時，連聲音都冷了下來。
“說吧，這人生到底是從哪裡來的？這看著有一段時間了，這麼好的東西，你一個小女孩恐怕是弄不來的吧？能到黑市上去做生意，你跟我說實話，這是不是你用了什麼非常的手段從別人手上坑萌拐騙過來的？今兒個若是你不能把這人參的來源給我說明白，這不遠處可是警局，我想你大概也不願意進去吃牢飯吧！”
林百川的話可以說是半分臉面都沒有給水遙留，這讓正在喝著汽水的她完全有理由相信，眼前的男人所言非虛，別看這一秒正在好好的跟你坐著吃飯，說不了到了下個瞬間，整個人都會被他用手銬給扣起來。
捫心自問，林百川人雖然正直，可此時此刻卻一點都不對水遙的胃口，畢竟若是正直、老實過了頭，那可就跟迂腐別無二致了。可水遙畢竟是水遙，大風大浪，雨裡霧裡都不知道摸爬滾打了多少回，哪怕是現在有刀子駕到了她脖子上，水遙也不會因此而有半分的慌亂，不為別的，他們老水家的人，一輩子都行得正，坐得端。
“喲，我這還沒說上話呢，沒想到你這麼快就兜不住了？百川同志，無論如何，我都希望你能夠注意自己的措辭。我水遙別的不說，一直做事都對得起自己的的良心，若是賣出去的東西有一樣不乾淨的，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心安。”
“誠如你剛剛所說的那樣，咱們見面也不是頭一回了，那種坑坑蒙拐騙的事情本來就是見不得光的，我到底有沒有做，我想你應該沒有什麼發言權吧？雖然你比我年長，不過今兒個我還是把話撂在前頭，有時候眼見也不一定為真。所以，林同志，三思而後行啊！”
“再來，咱們做生意就要遵循生意場上的規矩，不該問的不問，不該說的不說，買賣能不能成，全憑一個你情我願。不過看你的樣子，今兒個咱們這生意十有八九是成不了了，這東西到底是從哪來的，我並沒有告訴你的義務，若是你不想跟我進行這樁買賣，那咱們就此作罷吧，這頓飯就記我賬上了。”
說完，水遙把籃子一提，白布重新蓋上，頭也不回的就要離開工農兵飯店。林百川一看，這下急了，自己開口還沒說上兩句，竟然把對方給氣走了，若是這回因為自個兒一時疑心把事情給攪黃了，上邊肯定要扒了自己的皮不可。
再者，看人參的品相，著實是百年難得一遇的珍品。估摸著連他們單位一把手辦公室的小酒罈裡泡的那根人參都不能與這隻媲美，若是人參有輩分，恐怕辦公室裡的那支，做水遙籃子裡那根的重孫子都還不夠格呢！看水遙走了，林百川也顧不得許多，連忙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