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明月如鏡。
謝遠忠遣人送走了於霜等人,並且告誡了幾句逸劍山莊的事物,眾人也便都去休息了。
大殿內此刻只剩下謝遠忠一人,他的眉頭微皺,面上神情看去有幾分焦急之色,在大殿主堂上負著手來回踱步,一雙眼眸時不時向門外廣場之上望去,似乎在等待著某人的到來。
月輝清涼如水,幽幽地灑在逸劍山莊之上,大殿外的廣場之上雲霧蒸騰,仙氣瀰漫。適才還在廣場上談笑風生的眾江湖人士,此刻都已經休寢了。
過不多時,果真有一團白色光芒從天空中疾馳而來,落在了廣場之上。謝遠忠神色一窒,快步起身向外走去。
那團白色光芒甫一落地便顯出了人形,在明亮的月光下,此人身著一件黑白相間的逸劍山莊服飾,發如銀霜,白眉白鬚,赫然竟是青旗堂主盧化。
盧化快步迎了上去,走到大殿門口,對謝遠忠恭聲道:“師兄。”
謝遠忠眉頭一皺,急道:“快進來,我已等你多時了。”
盧化聞聲走了大殿內,謝遠忠拂袖一揮,大殿的門登時自己關了起來。
二人快步走到了大殿的主堂之上,謝遠忠負手轉過身來,面上有幾分惱怒之色,微怒道:“師弟,不是為兄說你,怎麼這點小事都辦不好?”
盧化面上也閃過一絲難色,拱手低下頭道:“師兄責怪的是,本來一切都在計劃之中,豈料冒出個潘心誠來,此子道法雖然只在六界,但其修習的道法離經叛道,實在是在下平生僅見。在下迫不得已與他相鬥數個回合,又顧忌不能暴露身份,險些被他打傷。”說道此處,他緩緩嘆了口氣,低聲道:“在下辦事不力,甘願受罰。”
盧化面上閃過一絲疲憊之色,微微擺了擺手,悽聲道:“罷了,如此說來,此事也不能怪你。”他說著仰起了頭,語氣中帶著幾許憤懣,嘶聲道:“難道上天註定,我逸劍山莊就永無出頭之日了麼?”
盧化沉吟了一下,低聲道:“竊劍一事,只要‘血魄’尚未歸山,就還有轉機,我等可從長計議。”
謝遠忠大怒:“此處乃是我逸劍山莊的腹地,若是在這裡竊劍,豈不是擺明了我等乃是盜竊之人?”
盧化拱手急道:“師兄息怒,在下的意思是,等此件事了,他們回山途中,我們可再行商榷。”
謝遠忠怒目圓瞪,喝到:“若是故技重施,她們豈會沒有防範?倘若身份暴露,我逸劍山莊就會身敗名裂,老朽畢生所願便是重振山莊,躋身五大正道之列,你難道想讓逸劍山莊毀在老朽手中嗎?”
盧化身子大震,低下頭不敢再說。
謝遠忠望了盧化半晌,終究徐徐嘆了口氣,情緒稍稍平定,緩緩道:“與虎謀皮,終究黃粱一夢,此事就適可而止罷。”
盧化站在主堂的臺階之下,拱手低聲道:“是,一切聽從師兄安排。”
場中一時安靜了下來,謝遠忠緩緩走到主座上坐了下來,對盧化擺了擺手,淡淡道:“過來坐吧。”
盧化拱手點了點頭,走上臺階,在謝遠忠的身旁坐了下來。
謝遠忠沉吟了片刻,面上閃過一絲愧疚之色,忽然轉頭對盧化道:“適才老朽言語有些過激,請師弟莫要在意。”
盧化淡淡一笑,道:“在下理解師兄,師兄肩負我逸劍山莊的榮辱興衰,我派勵精圖治多年,卻始終無法躋身前列,做師兄的心急如焚,師弟也是看得出來的。”
謝遠忠微微一笑,捧起身旁茶几上的一盞茶遞給了盧化,緩緩道:“在眾師弟中,唯有盧師弟最有遠見,老朽不惜甘冒大險,何嘗不是為了告慰師尊的在天之靈?老朽已經是一百歲的人了,不知還能再活幾日?但是為了重振我逸劍山莊,老朽一生光明磊落,今日也不得不行著偷雞摸狗之事,老朽心裡猶如萬箭穿心一樣,師弟,你明白老朽的良苦用心嗎?”
盧化接過茶杯,徐徐嘆了口氣,眼中閃過一絲銳茫,徑直道:“師兄的心意在下早就明白,若是師兄信得過在下,在下就算是肝腦塗地也願輔佐師兄,同為我逸劍山莊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謝遠忠靜靜看著這個幾乎是自己左膀右臂的師弟,眼中精光一閃,沉吟了一下,低聲道:“愚兄自然是信得過師弟的,有一事老朽尚未跟任何人提及,今日告知師弟,但此事只能你我二人知曉,決不能傳到第三個人的耳中。”
盧化皺了皺眉,淡淡道:“請師兄示下,在下定當守口如瓶。”
謝遠忠沉吟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語句,半晌才向盧化傾了傾身子,低聲道:“多日前,魔道有人遣來密信,願意協助我逸劍山莊躋身正道五大派別之列。”
盧化聞言大驚,愕然道:“什麼?……魔道!”
謝遠忠捧起茶杯飲了一口,徐徐道:“正是。”
盧化愕然之餘,不可思議地望著這個自己一生最為敬重的師兄,微微張著口,卻是發不出一絲聲音。
謝遠忠神情自若,他似乎早有預料,這個心性耿直的師弟知曉此事後定會挨個晴天霹靂。他緩緩飲茶,也並未打斷盧化的思緒,彷彿在慢慢等著盧化的情緒穩定下來。
盧化面色蒼白,眼中神情複雜,含著錯愕,嗟訝,還有震驚。
過了良久,盧化才緩緩回過神來,他的眼中有一抹老淚瀅蕩,語氣異常的平靜,平靜的似乎掩飾住了他猶如萬丈波濤正自澎湃的內心,慢慢地道:“想不到師兄你竟然會勾結魔道,真是……真是讓在下大失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