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父可聽聞外面是如何說的嗎?”太尉府中,羽林中郎將朱皓問他的父親朱儁道。
“可是誰在你耳邊說了什麼讒言?”朱儁問道,他明白他這個兒子最大的缺點便是總喜歡把人想得太好,對人缺乏防範之心。不是說真誠待人不好,但真的不是所有人都值得真誠相待的。
都已經是朝中重臣了,輕信人的毛病還是改不了。
朱儁也很無奈。
朱皓見他父親說的這麼露骨,有些赧然。其實朱儁不止一次地提點過他這個問題,可他也不能因為一些小人而對君子冷臉相對吧……是以,在看人的眼光沒有變化的前提下,朱皓也只能繼續沒有識人之明瞭。
他應承道:“阿父放心,兒這就同那人斷絕關係。”
朱儁聽罷更是忍不住嘆息。
在長子死在交州後,他對於次子朱皓不可謂不關愛……朱皓是個好人,可太好了,也太容易相信別人了,這讓他這個老父親如何能不擔心朱皓以後因此被人誘騙利用。
若他只是個無權無勢的人也就罷了。
想到這兒,朱儁決定趁著自己還在洛陽,還有些精力,一定要好好教導朱皓。
若是始終教不會……朱儁覺得,朱皓當個富貴閒人也挺好的,免得步了朱符的後塵。
“你都沒說那人在你耳邊說了什麼話,只因我這一問,便決定與那人斷交……你覺得,兒戲否?”朱儁問道。
朱皓有些委屈地說道:“我以為阿父知道了外面的說辭,且兒如何能違逆阿父呢?”
“我何時教過你如此迂腐的孝道?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難道見到父親犯錯,做兒子的一味順從而不據理力爭,就是符合孝道的嗎?”朱儁繼續追問道。
朱皓想了想,說道:“現在外面都說父親和司空公為了自己的權勢,而損害三公府徵辟賢能的職責,他日野有遺賢而朝廷不能用,皆是今日之過……”
“阿父,其實我覺得有些道理。”
他話音剛落,卻聽朱儁冷笑著評判道:“的確是讒言……”
朱皓面容一僵。
朱儁接著說:“我且問你,那人是不是說什麼三公府中自三署郎官中選舉出的官員多了,不利選賢舉能之類的話?”
朱皓如實答道:“他是這麼說的……而且他還說,三署郎官中多以權貴子弟為主,便是最多的孝廉……今也多是豪族子弟,若是三公府再不多給貧寒子弟機會,只怕貧寒之家會越來越難。”
“兒還記得,在阿父之前,我家祖上並未有什麼高官。”
朱儁說道:“你可還記得我曾教過你的,作戰之時,若想要佯攻誘敵,該如何做嗎?”
朱皓雖然沒真的領兵打過仗,但理論知識倒是很豐富,當即答道:“沒有佯攻。”
唯有真正的進攻,才能騙過敵人。
眼見著朱皓在得出答案之後竟不再細想了,甚至連目光都變得清澈起來,朱儁一時有些無言。
好一會兒,他見朱皓還沒有反應,終於忍不住解釋道:“他對你說的話並非假話,所以你才認為他得出的結論是對的,可你有沒有想過,他對你說的話並非全部的實話?”
“你可知三公府的屬吏,有多少出自豪族?”
“而今貧寒子弟踏入仕途的機會較之以往多了許多……鄉里多興教育,又有郡國學校作為二千石考功功績之一,輔以試舉之法。誠然,鄉官裡吏起點頗低,大部分鄉官裡吏約莫一生如此,但其中總有人能脫穎而出,鄉官裡吏未必沒有成為公卿的一日。”
“公府徵辟名額的減少,受損最大的,是那些居於鄉中,靠著所謂名士點評而揚名的處士。其中固然有賢才,然亦不缺濫竽充數之輩。”
朱皓聽了,明白自己再度偏聽偏信了,他對朱儁拜道:“阿父,這一回兒真的明白了。”
朱儁也明白了,這件事朱皓的確明白了,但下次碰到別的事還會再犯。
他忍住了嘆氣的**,語重心長地對朱皓說道:“以後遇事,三思而行。凡是你覺得沒有把握的,寧願閉嘴也莫要多言。”
“阿父,兒記住了!”朱皓保證道。
朱儁倒是相信朱皓能把他的話記在心裡。
面對這種情況,他也只能以觀後效了。
所謂“三公府的徵辟之權”被侵佔,不可避免引起了一些議論,其中針對的便是朱儁和陸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