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首輔的相關奏疏送進內宮後,萬曆皇帝看了有點不太明白,便對司禮監諸太監問道:
“趙志皋說當前沒有合適詞臣出任禮部尚書,提議由閣臣李春兼管禮部,這是何意?”
大部分司禮監太監一時間也沒想明白,最後還是陳矩先琢磨出點門道,進奏道:
“李春乃是王家屏所薦舉,由李春兼管禮部,或可使那些希圖擁立之功的小臣暫時消停一陣子。”
萬曆皇帝恍然大悟,讚了一聲道:“趙志皋有心了。”
如果朝臣鬧國本,禮部尚書屬於必須要發聲表態的人物,往往就會成為矛盾犧牲品,上一個禮部尚書羅萬化就是例子。
而李春本身就是清流勢力推進內閣的人,如果讓李春兼了禮部尚書,那清流勢力就要“投鼠忌器”了。
為了保住李春,在國本問題上就不得不暫時偃旗息鼓。
而且禮部尚書本身職責比較務虛,比其他各部實權略輕,即便讓閣臣兼了禮部,也無法專權。
“甚好,準了!”萬曆皇帝指著奏疏說。
至於奏疏另外提到的閣臣次序問題,在皇帝眼裡更無關緊要,一併準了。
而後詔旨發出,加閣臣朱賡為武英殿大學士,李春為文淵閣大學士兼管禮部,張位為東閣大學士。
不用明說,外面大臣一看這個殿閣稱號,就知道朱賡是次輔,李春是三輔,張位是四輔了。
於是李春在罵罵咧咧的被迫當了次主考官後,又罵罵咧咧的被迫去兼官禮部尚書。
誰想兼職這個見鬼的禮部尚書啊,國本問題解決之前,這可是朝廷裡的第一大坑職位!
以後誰想幹自己就簡單了,隨便找幾個炮灰小角色跳出來鬧一鬧國本,自己就可能被迫掉坑!
他不認為自己智商差,好歹也是同年裡的二甲第一,但自己太年輕了,心眼子沒有那幫老頭多。
必須要招人!要招幾個足夠老奸巨猾的門客,給自己當參謀!
時間已經是萬曆二十年的四月份,當林泰來的最新精神傳達到京師,閣臣次序確定,禮部尚書人選確定後,朝廷似乎進入了平穩無大事的階段。
恰好在這個時候,有朝鮮國使團進京朝覲。
其實也不能叫“恰好”了,畢竟年年都有使團,有時候還有兩三次。
禮部主客司郎中林大官人還在休假,主客司工作暫時由員外郎鍾化民主持。
朝鮮國使團抵京後,鍾化民就派主事趙南星前往南會同館先行交涉,商議本次朝貢程式。
現在這些禮儀性的事務都很簡單,反正皇帝也不出來,大家確實省心多了。
比如面君這個重頭專案,放在過去,還要專門協調時間、地點、具體程式。
而現在只需要把使臣領到皇極門外,朝著內宮方向叩拜,然後再領到光祿寺吃御宴、拿西瓜就完事了——如果有的話。
趙南星正要去辦事,忽然又見兵部派了人過來,讓禮部向朝鮮國使團詢問“備倭”之事。
前段時間兵部通訊司上了“備倭疏”,皇帝留中不發沒有定論,正好藉此機會向朝鮮國使團諮詢一下。
官職越做越小、從吏部文選司員外郎做到禮部主客司主事的趙南星心如死灰,這兩年就是一個莫得感情的行屍走肉了。
反正也要去找朝鮮國使團辦事,替兵部多問兩句話的事無可無不可。
這次朝鮮國使團的正使是尹卓然,三年前他來過一次,還是剛上任的林泰來親自接待的。
時隔三年,尹正使還能再當一次朝天使,說明他在朝鮮混得不錯,所以總能輪到這種肥差。
大體上商議完了行程,趙南星想起自己的任務,就對尹正使問道:“閣下在東國時,可曾耳聞過倭國入寇之警訊?”
尹正使十分茫然,答道:“從未曾聽說。”
趙南星又問道:“但我大明有人說,今春四五月間,倭兵將渡海進犯朝鮮國。”
尹正使似乎想起了什麼,稍加回憶後,又答道:“去年時候,倭國豐臣氏曾致書於敝國王上,請求今春從敝國假道入唐。”
所謂假道入唐,字面意義上就是說借道朝鮮去大明。
而後尹正使笑著繼續說:“敝國上下將此事看成了笑話,沒有理睬不知天高地厚的豐臣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