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臘月,臨近年關,衙門事務輕閒,官員之間的聚會逐漸多了起來。
今晚便有六七個好友相約,一起來到吏部文選司員外郎趙南星家裡面。
最近這段時間,趙南星有點自閉,把自己關在家裡面不出門,大家便來探望。
“林泰來當真是可惡之極!”年輕的給事中史孟麟看到有點頹廢的趙南星,不由得又生起氣。
趙南星苦笑幾聲,“事情都過去了,多說無益,再說我也失手打傷了人。”
史孟麟又憤憤不平的說:“林泰來只是肩部受傷而已,趙兄失去的可是名節啊!”
趙南星連忙道:“我自身榮辱都是小事,只是讓林泰來拿去了太多好處,讓我實在有愧。”
他們自己人都知道,林泰來從沈尚書手裡敲詐的好處真不少。
說起這個,史孟麟更生氣了,“這還是不能完全怪趙兄!不知為何,大宗伯對林泰來態度極其軟弱,實在不該。”
關於這事的詳細內情,沈尚書也沒對他們說過,所以他們只能靠猜測,但猜來猜去也不得要領。
史孟麟發完牢騷,轉頭又問來自吏部考功司的顧憲成:“顧兄可有什麼主意?”
在他們這些人裡,顧憲成算是最有“謀略”的人了,經常是負責出主意的那個人。
趙南星現在傾向於“低調”,先讓最近的事情慢慢淡化。便開口勸道:“這兩月不要再起風波了,等明年開春再說。”
但顧憲成還要講學,而且年前至少講一次。
道理也很簡單,自己一直在正常講學,如果林泰來到了京師後,忽然就不講了,那很容易出現不好聽的傳言。
給林泰來找點事情,讓林泰來顧不上給講學搗亂也是好的。
深思熟慮過後,顧憲成開口道:“如果只是給林泰來製造些麻煩,打擊林泰來的氣勢,辦法還是有的。”
在場大部分人都很感興趣,趙南星也只好一起聽著。
顧憲成繼續說:“知道林泰來是大敵,那麼不僅僅要注意林泰來本人,還要注意林泰來身邊的人。
比如林泰來的鄉試座師乃是翰林學士兼少詹事黃洪憲,我打聽過此人的情況,應該可以利用上.”
及到次日,周應秋又來找林泰來彙報:“定好了,第一場聚會就在後日,先與浙江的朋友碰碰面。”
於是林泰來很明顯感覺到,還是周應秋最順手啊,不愧是未來以服務周到著稱的豬蹄總憲。
其他那幾位同窗撐場面沒問題,但沒人願意幹跑腿辦事的雜活。
周應秋又建議說:“如果林兄真打算儘可能多安排聚會,不妨在東城找一個固定場所,十幾場聚會都在這裡,顯得格調更高。”
林大官人都沒想這麼細,周應秋卻想到了,於是就直接問道:“你可有預選地方?”
周應秋正要回答,卻又見門子拿著名帖稟報說:“有位翰林黃老爺來訪。”
林泰來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這位翰林黃老爺到底是誰。等看了名帖才知道,居然是鄉試座師黃洪憲。
這就沒什麼可說的,便和周應秋一起到前面,把黃老師迎了進來。
這又讓周應秋暗自震驚,別人都是門生拜訪座師,而這裡卻反了過來,座師主動來拜訪門生。
其實林泰來心裡也不知道,黃老師今天為什麼突然登門。
先前他與這位座師之間就是純粹的利益交換關係,沒有什麼交情可言,只要維持表面關係就行了。
最主要是,黃老師在歷史上也沒混出頭,林大官人提不起太大興趣加深感情。
還有就是,林泰來另有更大靠山,也不大需要黃老師的撲街關係網,所以到京師後走動也不多。
“老師突然大駕光臨,不知有何貴幹?”林泰來很公式化的問道。
黃洪憲卻先看了看周應秋,他對這個在鹿鳴宴上極力吹捧林泰來為詩宗的人,印象還是很深刻的。
而林泰來看到黃老師的神色,便主動說:“都不是外人,老師沒什麼不能說的。”
黃洪憲掂量了片刻,想起周應秋也算自己門生,這才開口說:
“今日前來,是聽說了一些傳言。禮部沈尚書為了讓你不追究趙南星,許了你一個考官名額和一個吏部左侍郎?”
周應秋震驚的看向林泰來,這位同年還能過問吏部左侍郎的任命?
林泰來臉色漸漸冷淡了下來,反問道:“老師聽誰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