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豔陽高照,是冬日久違的晴朗天氣,謝南嘉打點好院裡的事,帶著全院的期望,去了清楓院。
自打四姨娘住進了清楓院,因著侯爺的偏寵,這原本偏僻破落的院子不僅重新煥發了生機,甚至比先前更舒適華麗。
謝南嘉如今是四姨娘最信賴的人,什麼時候來都不需要通傳,婆子開了門,由著她自個去上房。
冬日裡沒什麼消遣,四姨娘和青紅圍坐在籠著竹篾罩的炭火盆前剪窗花,見謝南嘉進來,笑著招呼道:“你自個進來吧,我手上忙著呢,就不迎你了。”
“不敢勞姨娘大駕。”謝南嘉笑盈盈走進來,制止了要起來給她讓座的青紅,自己搬了張繡凳過來,挨著火盆坐下,拿了張四姨娘剪好的窗花來看,誇道,“這梅花剪得栩栩如生,姨娘好巧的手。”
“長日無聊,打發時間罷了。”四姨娘扶著腰轉了轉脖子,“眼看快過年了,我先練練手,到時候剪幾張好的貼起來,你要不要,我多剪些送你幾張。”
“那敢情好,有勞姨娘了。”謝南嘉順著她的話說道,“來而不往非.禮也,我也送姨娘一份禮物吧!”
“什麼禮物?”四姨娘來了興致。
謝南嘉沒直接說透,含蓄道:“我今兒個來,是奉了四小姐之命來給姨娘問安的。”
四姨娘拿剪子的手一抖,窗花便剪殘了,但她渾不在意,眨著眼顫聲道:“四小姐叫你來的?”
“嗯。”謝南嘉微笑頷首,“長日無聊,姨娘也想有個人說說話不是嗎?”
“是是是……”四姨娘連聲應道,一時有些不知所措起來,“那什麼,我,我該怎麼做?”
“瞧把姨娘高興的。”青紅說道,自個也跟著高興,“謝天謝地,我們姨娘總算是有個念想了。”
四姨娘把手裡的東西放進針線笸籮,激動地站起身在屋裡來回走了好幾圈,眼角都溼.潤了。
她跟著侯爺也有十幾年了,得的恩寵是所有姨娘裡面最多的,可眼瞅著別的姨娘先後都有了孩子,唯獨她的肚子始終沒有一點動靜。
起初她還仗著自己年輕,以為早晚會有的,可一年又一年,年華漸漸流逝,送子娘娘卻始終沒有眷顧她。
在這深宅大院,沒有孩子的姨娘就像無根的浮萍,年輕時還能靠著姿色過幾天風光日子,一旦人老珠黃,風燭殘年,除了悽悽慘慘地死去,再沒有別的指望。
因此,四姨娘平時裡張揚跋扈,得意的時候連夫人都不放在眼裡,實則卻是幾個姨娘中最彷徨最焦慮的,做夢都想要個孩子。
自從謝南嘉有意無意在她面前提起過四小姐之後,她便分外上心,不僅時不時找機會接近四小姐表達關懷,還聽從謝南嘉的建議,主動去老太太那裡搏好感,就盼著這事能成,好讓自己晚年有個依靠。
功夫不負有心人,經過這麼久的努力,如今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怎不叫她喜極而泣。
“快告訴我,我現在該做些什麼?”四姨娘終於停止了轉圈,眼裡流露出少女般的神采。
謝南嘉道:“姨娘不需要做什麼,晚上去找侯爺,請侯爺和夫人交待一聲,剩下要走的程式夫人自然會操持的。”
四姨娘聞言笑得眼睛都沒了:“還要勞動夫人為我們操持,那多不好意思。”
謝南嘉也笑了:“當家主母,可不就是要操著全家人的心嘛!”
“對對對,你說的在理。”四姨娘連連點頭。
反正只要是能讓夫人慪氣窩火,她就高興。
謝南嘉把訊息傳到,又叮囑了一些細節上的事,便起身告辭了。
四姨娘親自把她送到門外,說不完的感激之情。
等謝南嘉走後,四姨娘回了屋,對青紅說午飯時燙些好酒,她要自個先慶祝慶祝。
青紅應了,轉著眼珠想了想,遲疑地對四姨娘道:“姨娘,這個節骨眼上,四小姐突然鬆了口,該不會是想讓你在周大公子的事上代為周旋吧?”
四姨娘愣了下,斜睨了她一眼:“那又怎樣,你覺得我應該拒絕她?”
“姨娘誤會了。”青紅忙道,“奴婢是怕姨娘一腔真心錯付。”
“沒什麼錯不錯付的。”四姨娘無所謂道,“她需要一個孃親,我需要一個孩子,說白了就是互惠互利,真心或假意都在其次,況且,人心是肉長的,只要好好捂著,總有捂熱的一天。”
原來如此,怪不得人都說能在大宅門裡活下來的,沒一個傻子。青紅心裡想著,福身笑道:“姨娘真是個通透的人,那奴婢就提前恭喜姨娘心想事成了!”
……
當晚,四姨娘打扮得花枝招展去了前院,要找定遠侯說認女兒的事。
可惜興沖沖而去,卻被守衛攔在外面,說沒有侯爺的允許不得入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