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南嘉下了馬車,站在車邊,痴痴地看著母親消瘦的身形和失聲痛哭的樣子,嗓子哽得難受,卻不得不強忍著眼淚,強忍著想要撲進母親懷裡的衝動。
奶孃和吉祥,小福小喜和馮倫都走過來,靜靜地站在她身邊,她就更不能難過了,使勁咬著牙把眼淚往肚裡咽。
這一刻,她無比羨慕綠柳和畫樓,因為她們兩個可以抱著母親的腿肆無忌憚地哭,而她就算想母親想到肝腸寸斷,就算和母親近在咫尺,也只能眼巴巴的望著,不能靠近。
孩子似乎也感知到了大人的悲傷,在謝夫人懷裡哇哇大哭。
他一哭,倒把大人們的眼淚哭停了,畫樓和綠柳都圍上來看他,謝夫人也抱著他柔聲拍哄,姚嬤嬤勸道:“夫人,外面風大,別吹著孩子,咱們先進去再說吧!”
謝夫人點點頭,收斂情緒,叫上綠柳和畫樓,抱著外孫率先向裡面走去,對趙靖平連招呼都沒打。
尋常人家的女婿上門,也要享受最高待遇,趙靖平堂堂一個世子,卻連兩個丫頭都不如,只能悻悻地跟在後面。
大管事忙著歸置那一馬車的壽禮,府裡的下人們都對他沒好印象,因此一路上都沒有人理會他。
謝南嘉一面走,一面近乎貪婪地打量著四周,這裡的人,還是從前的人,這裡的花花草草,角角落落,也都是她最熟悉的樣子,就連假山上流下來的水,樹枝上搭的喜鵲窩,似乎都和從前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只有她自己。
這個時候,如果有人留意她,肯定能看出她的異常,只是奶孃和吉祥在忙著看景,馮倫和小福小喜不能進後院,畫樓和綠柳一路都伴隨著謝夫人,誰也沒注意到她。
孩子先是哭了一陣子,被謝夫人柔聲細氣地哄著,加上各種景緻的吸引,便漸漸高興起來,見著什麼都咿呀咿呀地喊。
謝夫人耐心地告訴他,這是假山,那是小橋,彷彿他真能聽懂似的。
祖孫兩個說得熱鬧,姚嬤嬤感慨道:“這孩子的脾氣和南風一樣,哭得再兇,只要一看到新鮮玩意,立馬就好了。”
“要不怎麼說外甥像舅呢!”畫樓道,“我第一眼見到小公子,就覺著他除了眼睛像小姐,其他地方都像南風公子。”
“不像我嗎?”趙靖平聽了,心裡多少有點不爽,弱弱地問了一句。
“你這麼沒出息,幹嘛要像你?”綠柳嗆他。
趙靖平:“……”
謝夫人眸光微動,側目看了看他們兩個,很快又收回去,繼續和外孫說話。
祖孫倆一路熱熱鬧鬧進了會客廳,謝夫人仍抱著外孫捨不得鬆手,吩咐丫頭給所有人賜座上茶。
吉祥和奶孃不敢坐,謝夫人道:“你們在侯府是下人,到了我這裡,就是客人,是照顧我外孫的大功臣,坐下喝杯茶是應該的。”
話雖如此,兩人還是有些猶豫。
趙靖平道:“夫人盛情,你們就坐吧!”
兩人這才坐下。
謝南嘉沒那麼拘謹,這裡是她的家,哪怕如今不能以真面目示人,這裡仍然叫她感覺無比放鬆。
她坐在那裡,眼睛總是停留在母親和兒子身上,丫頭綠影送來了茶水,她接過來,隨口說了一聲:“多謝綠影姐姐。”
綠影一怔,奇怪地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叫綠影?”
眾人都向她們這邊看過來。
正在逗弄孩子的謝夫人也停下來。
謝南嘉心裡一驚,指了下她的額頭:“我是聽畫樓說的,眉心長美人痣的叫綠影。”
“是這樣啊?”綠影笑了笑,轉頭看了畫樓一眼,“敢情你在侯府還時常惦記著我呢!”
畫樓確實在閒談時說起過將軍府的事,但她一點都不記得自己到底有沒有說起過綠影,便笑道:“是啊,我可想你們了。”
綠影端著茶盤下去後,謝夫人的注意力被謝南嘉吸引,看著她嬌嬌俏俏的,聲音悅耳,笑容悅目,一時竟有種莫名的熟悉感,像是在哪裡見過似的。
“這小丫頭是誰?”她輕聲問畫樓。
畫樓有心想把謝南嘉為小公子做的事告訴夫人,瞧著一屋子人,趙靖平也在場,便什麼也沒說,只簡單介紹道:“她叫袖兒,是府裡的丫頭。”
“袖兒?”謝夫人臉色一變,心口一陣悸動,把孩子遞給姚嬤嬤,急切問道,“是哪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