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夢半醒間,她聽見了李邵在呼救,聲音很小。
「救救我……」
「著火了!著火了!」
「我不是故意的……」
常氏倏地睜大了眼睛,轉頭看著李邵。
李邵從啜泣變成大哭,反反覆覆喊著「救命」,常氏徹底醒了,抱著他輕聲細語地哄。
她甚至故意問:「什麼不是故意的?」
李邵卻沒有給她答案,直到哭得睡著了,也再沒有那一句。..
隔天醒來,李邵自是不記得夢。
再之後,等他終於不再半夜發燒了,定國寺的那一夜也從他的記憶裡消失了。
等李沂回京,見他康健、只是不記事,也沒有強求。
這麼小的孩子,不好的經歷,忘了就忘了吧……
常氏卻沒有忘。
她亦以為自己可能是睡夢中聽錯了,可前前後後有三晚,她打盹時似乎都聽見了。
卻也只有她聽見而已。
常氏回憶著往事,神色鬱郁。
良久,她整理了思路,挑著能說的,簡單與林雲嫣說了幾句。
林雲嫣聽得眉頭皺了起來:「娘娘,您確定當時沒有聽錯?」
「誰知道呢……」皇貴妃笑了下,「可能是聽見了,也可能沒有聽見,殿下自己都忘了,我還能跟誰要答案?」
林雲嫣又問:「聖上知道嗎?」
「不,」皇貴妃搖頭,「我能告訴你‘可能這樣"、‘可能那樣",我能與聖上說這兩個詞嗎?」
林雲嫣明白皇貴妃的意思,又道:「那您告訴我,就能在我這裡拿到答案了嗎?」
「郡主,答案於我不重要,」皇貴妃深深看著林雲嫣,「答案對你才有意義,作為女兒,你見著過去與你母親有往來的人就追著問,你是最想知道定國寺發生了什麼的人。」
「您說的是,」林雲嫣頷首,「我想知道。」
皇貴妃又笑了下。
宮裡待久了,各種彎彎繞繞見得也多了,她自己都在其中身不由己,所以就格外喜歡坦誠的人。
「那年殿下還小,這麼小一孩子,他都‘不是故意的",又能怪他什麼?與其怪他,倒不如怪他身邊的太監嬤嬤們,」皇貴妃道,「可他現在長大了,這兩年做出來的事兒,我看著都難受。」
林雲嫣想了想,聲音很輕,語氣卻堅定:「但與您無關,他的品性不改,真正復起時,會被為難是我和徐簡,娘娘您願意趟這渾水,是您寬厚。您原本不用表達出您的偏向來……」
皇貴妃輕嘆了聲。
她哪有多麼堅持的偏向?
她所謂的偏向,說到底也就是個平順太平。
以前想要李邵穩穩當當做太子,李邵越穩,其他有心人就越該歇著了,她也能省心些。
只是,李邵顯然多穩當的人。
聖上偏寵他,放不下他,皇貴妃念著從前照顧他的情誼、原也護著些,可近些時日看著,再護著、怕也落不到一個好。
她從不求李邵待她如親母,原就不是,更沒到養育的份上,表面上夠一個和氣就行了。
她這輩子到頭也就是個皇貴妃、太皇貴妃,偏李邵這麼折騰下去,這樣的前程恐都要一併消了。
皇貴妃道:「大殿下若能改過自新,能明辨是非,我很是樂見其成,不辜負聖上對他的寵愛,也沒浪費你們絞盡腦汁‘得罪"他。就怕他想不明白,一味鑽牛角尖,聖上為此傷心,你們更是艱難。再者……」
她頓了頓,溫和看著林雲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