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間小道上,一青衣女子與一黑衣男子,一前一後,緩緩走著。
一路上,鄧紙鳶一直默不作聲,無疑更加印證了徐懷谷內心的猜測。
莫非是才剛在眾人面前自己的舉動,相較於拜師如此嚴肅之事,顯得過於輕浮,所以鄧紙鳶才不答應自己?
徐懷谷心中愧疚,忙又要再喊那二字。鄧紙鳶明明走在前面未曾回頭,卻像是察覺到了似的,朝他擺了擺手,示意噤聲,徐懷谷便不說話了。
鄧紙鳶停下腳步,轉頭看去,只見徐懷谷正皺著眉,滿面擔憂。
徐懷谷拱手道歉:“前輩,若是我之前何處做法不周,還請前輩指教。”
鄧紙鳶搖了搖頭,道:“無處不周。”
“那前輩為何不許我說出那兩個字?難道不是怪罪於我?”
鄧紙鳶笑了笑,道:“放輕鬆些,隨我來就是。”
她率先邁開步子,徐懷谷緊隨其後,鄧紙鳶便道:“走到我身側來,跟在我後面做什麼。”
徐懷谷依言,二人並肩而行。鄧紙鳶身形高大,比徐懷谷還要稍高一分,走在她身邊,多少有些壓迫之感。
徐懷谷還在心中揣測她的意思,鄧紙鳶卻開口道:“剛才在路上,那個拜師可不算數,我沒有答應你的。”
原來還是因為此事。徐懷谷忙答道:“晚輩也覺得不妥,都是殷子實讓我趕緊改口,這才有此衝動一舉。按宗門規矩,該在祖師堂裡拜師,還要給往屆前輩靈位上香才是。”
鄧紙鳶意味深長地說道:“嗯,你隨我來祖師堂。”
二人緩步登山,花了約莫兩個多時辰才走到了扶搖宗的祖師堂面前。如天底下所有仙家宗門的祖師堂一樣,這樸素的一層木房裡,便是整座仙家宗門最威嚴莊重之地。
鄧紙鳶帶他跨入門檻,但見幾十隻靈牌整整齊齊地矗立於高堂之上,香爐裡煙霧繚繞,香火不絕。
徐懷谷還在端詳那些靈牌上的名字,鄧紙鳶已然將裡邊值守的弟子吩咐出去,又關上大門,頓時祖師堂裡便黑了下來,只能看見燭火的光亮。
徐懷谷虛心道:“晚輩擔心拜師禮數不周,還請前輩指導一二,晚輩才知道如何去做。”
左右無人,鄧紙鳶比之前更放開了些。她笑了笑,道:“你的禮數還不周到?這宗門裡怕都難挑出第二個像你這樣的了。”
她拿了三根香,在爐火上點燃,隨即端正地拜了三拜,再插進那歷經了幾百年歲月,都已經結成塊了的香灰中。
徐懷谷學著她的模樣,也要去拿香,鄧紙鳶卻道:“你非我本宗弟子,不必上香。”
徐懷谷怔了怔,思索片刻,心中頓生一念頭。他皺眉,小心翼翼道:“莫非因為晚輩在邊境收留的那名妖族孩子,前輩對晚輩不滿?”
鄧紙鳶還是搖了搖頭。
徐懷谷眉頭擰作一條繩,困惑不解道:“一不為晚輩禮數不周,二不為那妖族孩子,晚輩實在不知前輩為何如此,心中惶恐。”
鄧紙鳶苦笑一聲,道:“算了,不和你猜謎了。”
徐懷谷抬頭不解地看向她。
鄧紙鳶在祖師堂裡踱了幾步,忽然仰頭看向那些供奉的靈牌,開口道:“將沉之舟,何苦載人?”
徐懷谷猛地一皺眉,沉思幾息,頓時明白了她的意思,忙問道:“可當時晚輩尚還在大餘國南邊時,前輩曾託殷子實給我送信,讓我速速趕回扶搖宗,便是為了向前輩拜師一事。現如今前輩又是如此說法,是改主意了?”
鄧紙鳶搖了搖頭:“主意未曾改過。至少那次讓殷子實給你送信,至今不曾改過主意。”
“那為何前輩當時讓我拜師,如今卻倒像是不允許我拜師扶搖宗了?”
鄧紙鳶答非所問:“還記得你當年背了那女子的骨灰上山嗎?”
是左丘尋的骨灰。沉痛的往事,徐懷谷嘆了口氣,點了點頭。
“當時,我的確想讓你入我扶搖宗,看中的正是你身為天生劍胎的資質。若能光耀我扶搖宗,豈非宗門榮幸?然而這樣的想法終究是自私了,不見得是為了你好。”
徐懷谷急道:“前輩哪裡話?前輩對我乃再造之恩,若非當年前輩在濱西教我劍術,我哪能有今日?一切皆為前輩所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