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衛兵得了陸子衿的令,便走在前面給徐懷谷帶路。徐懷谷跟著他下樓,在街道上走出不過半條窄街,便在一座一層的木房前停下腳步。
那衛兵在門口站定,低頭對徐懷谷說道:“徐先生,楚將軍就在裡邊。”徐懷谷點頭示意知道了,衛兵便轉身離去。
他在門口站定,理了理衣冠,輕輕敲門。
“進來。”裡面傳來楚秀楊的聲音,徐懷谷推門而入,裡面有兩張床,分別躺著楚秀楊和樊萱。
“送藥的是吧?放床邊桌子上就行,我現在沒心情喝,等會兒再說。”楚秀楊躺在床上,闔著眼睛,臉色滿是失落和痛心。
她沒睜開眼,自然不知道進來的是徐懷谷,樊萱卻看見了,但她只是微微張嘴,卻沒敢發聲。
徐懷谷也沒講話,只在床邊的一把椅子上坐下,無可奈何地看著楚秀楊。
恰好在此時,門又被推開了,有一名士兵雙手端著一碗滾燙的藥湯走進來,一面說道:“將軍,您的藥來了!”
“我不是說了,讓你放床邊嗎?”楚秀楊語氣很不耐煩,那士兵嚇了一跳,一時間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楚秀楊帶著怒氣睜開眼,卻看見一名手足無措計程車兵,以及坐在椅子上的徐懷谷,這倒換做她有些懵了。
徐懷谷為那士兵解圍道:“行了,你把藥放在桌子上吧。”
“好。”那士兵像是被楚秀楊嚇得有些慌張,忙把藥送過來,沒有過多停留,趕緊走了。
徐懷谷看著那士兵離開的背影,說道:“這孩子的臉看著很稚氣,應該還不過二十吧,你都嚇到他了。”楚秀楊撇撇嘴,把腦袋轉向另一邊,不去看徐懷谷。
“我知道你在煩什麼。”徐懷谷端起藥來,吹了一吹,遞給她,
“來,先把藥喝了,再說其他的事。”楚秀楊眉頭緊皺,又是委屈又是愧疚,道:“你看我現在這模樣,哪裡還喝的下藥?連水都喝不下去。”徐懷谷無奈,只得把藥放下,勸道:“這是陸子衿做的決定,你也只是負責執行罷了,不要過多苛責自己。就是換做陸子衿自己來帶兵突圍,也不見得能做的更好。”楚秀楊問道:“你剛才是不是已經見過陸子衿了?”
“是,我剛從他那裡出來,就過來看你了。”楚秀楊一聽,急忙問道:“那我問你,堂林關的將士還剩下多少回到烏涼的?他有沒有告訴你?”徐懷谷頓了一頓,一時竟不知道是該說實話還是謊話,便支吾道:“我又不是管兵務的,他告訴我做什麼?我並不知道。”楚秀楊合上眼,氣得臉色通紅,道:“你們一個個都瞞著我,不肯告訴我。我是鎮守堂林關的將軍,我手底下到底有多少士兵還活著,卻也不能知道!行,既然你也和陸子衿是一夥的,那你還來看我做什麼?走吧!”徐懷谷看著她,神色為難。
樊萱見情勢焦急,忙勸道:“將軍彆氣,陸子衿和徐懷谷也是為你養傷考慮。”楚秀楊怒道:“若是為我考慮,就該告訴我!現在我時時刻刻不得安寧,腦海中想到的全是此事,這就是為我養傷考慮!”
“還剩八千餘人。”徐懷谷突然開口說道。
“八千……”楚秀楊猛地一揪心,手不自覺緊緊抓住了被子。她喃喃道:“太少了,陸子衿是不是搞錯了?他當真是這麼說的?”徐懷谷趁她不注意,偷偷從袖中掏出一顆指甲蓋大小的丹藥,放進了湯藥裡。
他說道:“千真萬確,這種軍務大事,應該不會搞錯。”
“不行,我得去找他。”楚秀楊說罷,一掀被子便準備起身。這一動,再度牽扯傷勢,頓時她疼痛難忍,
“嘶”地倒吸了一口涼氣。徐懷谷攔下她,認真說道:“就算你要去找他,也得先喝藥,否則你別想出這門。”楚秀楊看了一眼徐懷谷,見他語氣堅決,不似作假,便只得一口飲盡湯藥,正準備下床,卻感覺一陣暈眩襲來,頭腦昏沉沉的,不自覺便倒下睡去了。
徐懷谷把她安置在床上,又蓋好被子,這才站起身,長嘆了一口氣。樊萱有些擔心,道:“修士的藥吃多了,怕她的身體撐不住。”徐懷谷看向她,無奈說道:“你看她這樣子,我若不下藥,她會安安心心休息?”樊萱點點頭,道:“也是。”徐懷谷依舊坐回原先的椅子上,看了一會兒楚秀楊,一想到她和那還遠在扶桑國當太子的哥哥楚文澤,便覺得有些頭疼,不禁揉了揉眉心。
二人都沒講話,房間裡靜悄悄的。好半晌,還是樊萱打破了沉默,輕聲說了一句:“謝謝你。”
“謝什麼?”樊萱只覺得自己的心跳得飛快,嘴皮子不受控制一樣,說道:“謝謝你救我。”徐懷谷緩緩道:“你救了楚秀楊,我再救你一命,這很合理,一命換一命,你不欠我什麼。”
“不,我欠你。”樊萱說完這句話後,死死抿住嘴唇,心跳得飛快。像是生怕徐懷谷說出什麼話來,她也不敢轉頭去看他。
耳邊是許久的寂靜,樊萱心中急不過,兩行淚止不住地流下,她自言自語道:“喇徐懷谷語氣平淡,毫無感情:“你是在說當年的事?”樊萱哭得更加厲害了,只是她怕徐懷谷聽見,怕他厭惡,又死命忍住不發出聲音來。
那模樣,要多委屈有多委屈,任再怎麼鐵石心腸的人見了,也要心酸。
徐懷谷說道:“那不妨換一個說法。你曾經欠我一條命,如今救了楚秀楊,算一命抵一命。至於我救下你,這條命另算。”樊萱一聽這話,倒像是徐懷谷鬆口原諒她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