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距離顧三月下山已經過去了三日,她把身上的那一席破衣裳給換掉了,換了一套麻青色布衣長裙,額頭上的傷疤也好的差不多,只剩下些血痂,整個人的精氣神看起來都變得好多了。
不過從這麼看起來,顧三月長著一對彎彎的弧月眉毛,下面落著一雙狹長尖促的柳葉眼眸,鼻樑小巧,嘴唇丹紅,臉頰上帶著忙碌一天之後的潮紅,透著些微汗意,模樣倒還算清雅大方。只不過她披頭散髮,卻略顯不莊重,落在徐懷谷眼裡,不免心裡暗笑。
徐懷谷笑的是她披頭散髮的原因,正是他沒收了顧三月的木釵和梳子,以至於她變成這樣子。
顧三月一見徐懷谷,像是被貓嚇到的老鼠,猛地一下子跳了起來,趕緊手忙腳亂地把徐懷谷請進來,將茶壺裡剩下的一層茶漬倒掉,給他重新上了一壺新水煮茶。
徐懷谷看著她做完這一切,又緊張地在他對面坐下,左顧右盼的,眼睛都不太敢瞥他一眼,不禁覺得心裡好笑。
原來為了一個心愛之人能孤身尋找八年的人,也會有慌亂的時候,看起來也沒有那麼勇敢嘛。
徐懷谷隨意撥弄了兩下桌面上的碎銀子,不露聲色地問道:「我叫你回東平鎮,怎麼在這開起茶水鋪子了?」
顧三月猜不透他的心思,只得小心地輕聲道:「我去東平鎮裡看過了,那就是個普通的小鎮子,沒什麼賺錢的機會。你不是說要我自己承擔在淅城的生活費嗎,我曾經路過淅城一次,在那裡的客棧裡住一夜起碼得要二兩銀子,在東平鎮裡肯定是賺不到的。」
「我這尋思著,上扶搖宗的臺階那麼長,我當時去的那天都快渴死在半路上了,我覺得這裡剛好缺個茶水鋪子,估計著肯定能賺錢,就開起來了。」
「不過在山下弟子那兒,還是得交一百兩銀子的上山費。只不過我這一上山,就沒下去過,已經待了三天了。就憑著些小手藝,做了這麼個簡單的茶鋪,一天算上來,銀子也能進賬一二百兩呢!在淅城活個把月肯定不成問題了。」
她有些害怕地問:「這應該不算違反你的要求吧?」
徐懷谷哈哈大笑,道:「不算不算,我剛還在想著你在東平鎮能幹什麼,沒想到你竟然跑到這來了。看不出來你點子還蠻多嘛。」
徐懷谷不免記起來當時在濱西城的那個夜晚,他,李紫,還有孫祥三個人在梧桐樹下襬攤算命賺錢來著。結果不僅啥也沒賺到,還淋了一場大雨,再看顧三月,忙活一日下來,就是這麼百多兩銀子,這女子腦子還挺靈光的。
不過這麼丟臉的往事他可不會說出來,畢竟好歹算人家的引路人,沒點莊重威嚴感那怎麼行?
顧三月見徐懷谷大笑,才鬆了一口氣。她害怕徐懷谷覺得自己是在投機取巧,不過現在總算放了心。不過她心裡一想,頓時也覺得他挺平易近人的,便也咧嘴笑了起來,露出一排小小貝齒。
徐懷谷隨手把她的木梳和釵子還給了她,顧三月立馬接過去,有些羞赧地梳好了三千青絲,再把木釵穩穩簪上去,便作了一個牡丹團形的髮髻。
茶水很快就煮好了,顧三月給徐懷谷倒上了一杯,徐懷谷端著碗沿,輕輕嘬了一口,頓時清妙的茶香湧入唇舌之間,他不禁讚歎道:「好茶,之前一碗喝得太匆忙,都沒品出這味道來。」
顧三月笑道:「這茶道我略微懂一些,你之前喝的一定是冷茶,所以品不出多少味道。事實上,那些來這裡喝茶的客人們都只是想要解渴罷了,兩口就是一海碗,沒誰會去仔細品茶的。」
「俗語道好水出好茶,這水是我在三里外的一口泉眼裡挑來的,畢竟靠近扶搖宗,那泉水自然是極好的水,所以雖然茶葉是普通的茶葉,喝起來也極為不凡了。」
她
卻又轉了個彎,說道:「只不過有一個人嚐出了味,應該是一個很懂茶的人。她說我的茶好喝,又說自己叫燕若離來著,是淅城人,還叫我有空可以去淅城找她玩。」
徐懷谷略一皺眉,又是燕若離這個名字?先是在顧三月面前混個臉熟,又在自己面前出現,不像是巧合。而且她那氣質也不似一般人,莫非自己被人盯上了?
徐懷谷還在沉思,顧三月卻靜靜地看著他,有些心思盪漾,心裡覺得這人還挺年輕俊俏呢,比江陽林好看多了。
只不過她剛一有這個想法,立馬就驚醒過來,不再繼續想下去了。
她可是知道,那些大修士們有變換容顏的本領,而且看徐懷谷做事處變不驚,又在扶搖宗裡地位頗為不低的樣子,境界肯定很高,一定修煉了很長的時間。所以就算是看起來這麼一個二十來歲的青年面貌,說不得實際年齡都七老八十了呢。
顧三月想象著他鬢髮斑白,鬍子拉碴的模樣,覺得好笑極了。
徐懷谷白了她一眼,莫名其妙道:「你笑啥呢?」
顧三月趕緊收起笑意,嚴肅道:「沒什麼沒什麼,只是覺得自己賺了這麼多錢,很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