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忘川濁水中的那一片葉子小舟在河面晃晃悠悠,給人一種飄忽的神秘美感,看得徐懷谷心神恍惚。
那隻小舟也是個奇妙物件,徐懷谷第一眼看去時還離著好遠,但僅僅只用了兩三蒿的功夫,便已經接近了岸邊。
那隻小舟靠的近了以後,徐懷谷才看清楚小舟之上的畫面。
有一名佝僂老人在舟上站立著,大約比徐懷谷矮了一個頭。他整個身子都縮在寬厚的蓑衣之中,戴了一隻黑色的斗笠,手裡拿著一隻黑色的長蒿。
小舟駛到了岸邊,停了下來,但是小舟上的老人卻並沒有下來的,而是繼續站在小舟之上。
兩人就這麼隔著一丈忘川水相望。
無論徐懷谷如何仔細去看,始終看不見老人的面目,只能看見他的黑色斗笠和蓑衣,很是神秘。
老人把手中黑色長蒿收起,緩緩開口說:“你,來此何為?”
徐懷谷知道這是擺渡人無疑了,他心裡很緊張,鄭重其事說道:“我的朋友中了紅彼岸花的毒,活命的時間不長,我只能冒險來忘川找解藥,但是卻不小心闖入了這洞穴中,若是叨擾了前輩,我願意謝罪。”
老人言語冷淡到了極點,彷彿只是一具沒有任何感情的行屍走肉一般:“確實如此,沒有撒謊。”
接著就沒有了下文。
徐懷谷見老人不問,心裡害怕老人就這麼離他遠去,便慌忙問道:“老前輩,可否放過晚輩一命,好讓晚輩從這裡離開,去解救我那一名朋友?”
老人冷漠:“你有多想救她?願意為她去死嗎?”
徐懷谷只愣了一瞬,便堅定語氣:“願意!”
老人語氣還是沒有波動:“確實如此,也沒有撒謊。”
徐懷谷說:“晚輩哪裡敢在前輩面前撒謊?一切都是屬實,還希望前輩能夠成人之願!”
老人淡漠:“不行,來到了忘川河邊就絕無退路可言,你只有一個選擇,就是死。不過我看你的靈魂確實純淨,心思也是善良,這樣的靈魂現在的確是越來越少見了。我可以答應你一件事,你那一位朋友死去之後,我把她的靈魂從忘川河裡打撈上來,讓她無需進入輪迴,直接回到原先軀體,繼續活下去。但是作為代價,你的靈魂也不能進入輪迴,必須留在忘川,跟在我身邊,可否?”
徐懷谷無奈道:“我有選擇嗎?”
老人說:“當然有,我不會強迫你,若是你不願意,你死後可以投胎輪迴,我絕對不會阻攔。但是你那一位朋友也要死,而且你這麼做的話,似乎與你之前所說願意為她而死的話衝突了。”
無論哪一種選擇,自己都是沒有生路可言。徐懷谷失落地把長劍丟到地面,沉默下來。
許久,老人還是在舟上看著他。
徐懷谷悽然問道:“難道在前輩的眼中,人命就是這麼不值一提嗎?人命就只是交易的工具嗎?”
老人平靜說道:“看看我腳底的忘川水,我在忘川河上漂泊三千七百多年,見到過億億萬靈魂,一個兩個與我而言,確實不足一提。”
徐懷谷悲慼道:“可是那一個兩個靈魂,對他們自己而言,便就是整個世界啊!我想要活下去,前輩不能給一個機會嗎?”
老人淡漠:“沒有機會,天道輪迴無常,是死是生,都是一個道理。我只以我自己的角度來看,從來不管別人,也沒有人有資格讓我去管。”
徐懷谷喪氣地坐到地面,隨意撥弄兩下手中的劍,死氣沉沉。
他不想要死,這個世界還有好多他沒有見過的東西,他想要繼續活下去,他還要去見更多的人,他還沒有做出死亡的準備。
之前說願意為餘芹死去的話語之時,他的腦海裡確實是願意為她而死的,所以老人說他沒有撒謊。但是這種選擇真正到了眼前的時候,他卻突然感受到了無法抗拒的恐懼。
他猶豫了。
老人看在眼裡,說道:“我不責怪你,但是我要給你的選擇一個期限,就一炷香的時間。一炷香時間之後,你做出選擇。”
徐懷谷頹廢道:“我真的只有死嗎?真的沒有其他路可選?”
老人沒有回答。
徐懷谷看得出來老人有點煩了。
不過也是,這樣可以隨意操縱別人生死的神秘人物,怎麼會對自己這一條毫不起眼的性命感興趣?願意和自己講這麼多,已經是很給面子了。
徐懷谷斟酌許久,餘芹最終拔劍自殺的一幕又浮現在了他的眼簾,他不禁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