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張高興想著茶葉蛋的事情。
鎮學門口湧出一股人流,那是鎮高中的學生,他們人人扛著點東西,有的是鋤頭,有的是鐵鍬,有的是钁頭,這是這年代的特色,學生們不是全天在學校天天向上,而是天天會用半天時間出校勞動,雷打不動。
扛鋤頭的高中生們。
他們三三兩兩,說說笑笑,好不熱鬧。
以前的張高興多麼希望自己是其中的一員,有一天可以上高中,只不過家裡太貧窮,讓他必須做出犧牲,早早初中就輟學為家裡掙工分。
不過就是自己掙工分,家裡依舊還是窮,因為這個家是窮到老根子上的,家裡祖父母,弟弟妹妹一大幫,家裡的生活只能算是勉強維持,而隨著生產隊裡年年減產,父母都是老實巴交他們那點工分能分的糧食越來越少,自己這邊修造社木器廠也是一年不如一年,有時候工資都發不出來,以前一年到頭是兩手空空,但是接下來前世家裡是吃了上頓沒下頓,前世那些光景,張老漢沒忘記。
此時鎮高中門口。
那個昔日暗戀的她出來了,張高興這老不羞此時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知為何臊得慌。
心肝都有些顫。
那曾是深深埋藏在心裡幾十年的她。
就連老婆都不知道。
那是他記憶的一部分,不過他從未向人透露半分過,過去的就過去了,就像是秋葉入泥。
不過偶爾還會想起她的片段,不過模樣卻是越來越模糊,甚至有點忘記她長什麼樣子了。
但是,在鎮學門口,張高興一眼就認出了她。
那個最早年代插隊彭埠鎮吳家溝,出生在張高興外婆家所在的吳家溝幹部子女,美麗的姑娘趙高紅,那個和她一起長大的“小子”,如今已經落落成漂亮的女生了。
她被一些穿著不錯的男學生簇擁著,這年代城裡的幹部女兒都是下凡的仙女,她不僅是張高興眼裡的天鵝,估計是整個彭埠鎮適齡男生眼裡的白天鵝。
老不羞沒管住自己的腳來這鎮學門口,期待見到記憶之中模糊的那個人兒,但當真遠遠見了,又有些畏懼了。
老漢的心是敏感的,老頭的心更是玻璃的,人越老越脆弱,哪怕換了一副年輕的身體,他們倚老賣老,固執刻板,有時候不講道理,都是為了維護自己可憐的自尊,老了什麼都不行,但是最害怕別人說自己什麼都不行,什麼都是錯的,什麼都是過時,哪怕知道自己老了,但是他們心裡都不服老。
此時,他躲閃地看著朝自己越來越近的高紅,側著身子,偷瞄著她從不遠處走過。
一時間心裡那是方寸大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