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者不必多說了,不僅保命,還嚴格督促御醫救治,形影不離地照顧,為挽救劉維箴盡一切努力。
至於崔鎬,乃開寶名將、興平伯崔翰之後,事發之後他只做了一件事,率領大內軍牢牢守備宮城、皇城,控制進出,尤其是御駕所在垂拱殿,五百侍衛嚴密守護,打消了諸多染指企圖。
而其餘大臣的所作所為,最讓劉維箴寒心的,也莫過於王士廩了。如果說其他事項都還有解釋的空間,那麼他在晚些時候,將太子劉修遠從東宮接到廣政殿的做法,則使幾十年君臣之間再無一絲信任餘地。
當然,君臣之間所謂的心心相應,本身就是一種十分脆弱的東兩,其中也必定存在有關政治利益與形勢的內在邏輯。
而那套「邏輯」,從劉維箴醒來,並瞭解到在他昏迷期間帝國大臣們都做了哪些事後,便開崩潰了。
對王士廩的舉措,劉維箴說了這樣一句話:「當初扶立了一個皇太孫,如今還欲扶立一個皇太子?朕還沒死!」
這句評價,也宣告了王士廩政治大廈垮塌的開始。
作為帝國皇帝,哪怕是劉維箴這麼個人,一舉一動都對朝局政情有著重大影響。在他恢復意識後,京畿之內的風波在短時間內全部平息,一切又彷彿回到之前的樣子。
當然,那只是一種錯覺。經此一「劫」,心態發生巨大變化的劉維箴,也讓帝國政局迎來一個重大轉折,而朝野內外反覆醞釀了三年多的政潮暗湧終於迎來一場徹底的爆發。
從正統二十四年二月開始,朝中再度爆發出針對「相黨」的集體攻訐,從宗室到外戚,從勳貴到大臣,紛紛上表彈劾。
這樣的情況,在過去三年並不少見,但此一次顯然要更為特殊,不只是規模,一些從未冒
頭的勳臣老貴也開始展現其攻擊性。
而王士廩此次,再也平息不了,因為他喪失了壓制眾臣群貴的實力。在朝堂喧器之際,皇帝劉維箴拖著病體,於垂拱殿坐朝問政,聽取大臣們奏報。
帝國的行政權力中心,便從廣政殿重歸垂拱,皇帝此舉,自然使王士廩大為尷尬,而群臣態度熱切,行動踴躍。
而劉維箴升殿議事,議的當然不是政務兵事、軍國大事,他既沒那個能力,也沒那個經驗,但他是大漢皇帝!
在聽取了大量關於尚書令及其黨從的彈劾之後,劉維箴開始了動作,以宰臣中書侍郎蕭偃權刑部尚書、都察使王弘範、大理寺卿魏景淵,率三司臣僚,對一應彈劾、舉報人與事進行調查……
這個決定意味著什麼,於朝廷內部那些真正的大佬,於那些對帝國政治格局有著深刻理解的人而言,可謂深悉其妙。三名重臣之間,最大的共通處,便是出身勳貴,無不有一個風光顯赫的祖宗。
於是,更大規模的行動開始了,一步一步,群起而攻。
在這個過程中,伴隨著又一樁「武德使之死」的疑案,時任武德使的鄭曠暴斃於廣府中,皇城司的間探們則大肆活動。
半個月間,幾十名相黨與疑似相黨的官僚受到調查,其中有些官員甚至直接被捕下獄。面對這種情況,王士廩這棵參天大樹,卻連一點風雨也不能遮擋了。
當然,王士廩不是沒有嘗試挽回,只不過,自劉維箴甦醒之後,他僅同群臣一起覲見過兩次,後面連面都見不到了,每次前往都被蔡訣擋駕:官家正忙於國事,不便接見王相公。
一直到吏部尚書畢光琳被皇帝以結黨、瀆職、逾制、亂法、營私等十項罪名下詔獄。
此詔一下,滿朝轟動,而「倒王」事業的大局也基本奠定。畢光琳的身份也不一般,並非因其祖上乃開寶、雍熙名臣畢士元,而因他作為王士廩的姻親,屬於「相黨」中舉足輕重的人物。
當畢光琳被拿下了,局勢還不夠明朗嗎?王士廩還遠嗎?
到這個關頭,王士廩也徹底醒悟過來,就像30多年前輔助劉維箴奪嫡時那般聰敏,洞察局勢。他沒再做其他多餘的動作,而是主動上表請辭,欲以年高致仕,尋求一個體面。
可以,對其辭呈劉維箴選擇留中,而不表態就是最明確的態度了。
事實上,因為王士廩之事,朝廷上層權貴官僚之間的矛盾已經十分深竣了,朝野內外的怨言,可不是能夠輕易平息的。即便劉維箴能稍抬一手,其他人、勢力也不可能輕易罷體。
一直到正統二十四年三月初九,已經閉門在家七日的王廩,終於被一些來自宮內的宦官、侍衛帶走,府邸也被查封。和畢光琳一樣的套餐,下詔獄,但罪名可就多多了,足足羅列了二十七條。
尚書令被獄,從大漢帝國的歷史帷度來看,都是一件極其少見並且嚴重的政治事件。而由此開始,一場自上而下、由內而外對王士廩黨從勢力的清算,也迅速展開,在缺乏分寸與尺度把握的情況下,更進一步地傷害著帝國的政治生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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