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顯昏暗的屋子裡，牧瑜呆坐在床上，巨大的落地窗和深色的窗簾阻擋了窗外的景色，細密如絲狀的陽光從窗簾的縫隙中滲透進來，照亮了他半邊蒼白的臉龐，不過看他那完全沒有任何聚焦的眼神，似乎只是在發呆而已。
他昏迷了整整三天，這期間來看望他的人很多，但他想等的人還沒有來。
門被人從外推開了，牧瑜連頭都沒轉過去，對方是以許可權將門開啟的，在諾伊普斯地區分部，除了委員會的人，就只有陳清源有這個許可權。
終於來了。
“要不要給你削個蘋果？”
陳清源從角落處拿出板凳，而後坐在牧瑜的床前，見牧瑜沒有任何反應，他也沒在意，自顧自地從果盤裡拿出蘋果削了起來。
“你沒什麼想說的嗎？”
牧瑜嗓音沙啞，他看向手法有些笨拙的陳清源，問道。
“確實是有點麻煩，時隔五年，沒想到你會再次進入暴虐狀態，而且是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基於你當時的表現，其他幾名總長這兩天也跑來問我，雖然勉強敷衍過去了，但中央指揮大廳的監控螢幕是拍下了全過程的，現場目擊者也很多，如果組織裡真有委員會的人，一旦上報，真不好解釋。”
“不能刪除嗎？”
“刪除不是更會讓人起疑嗎？”
他把削得凹凸不平的蘋果遞給牧瑜，“但你也別把事情想得太嚴重，還沒到糟糕至極的地步，總之現在你先好好養傷，即便他們有所懷疑，但說到底你並沒有傷害組織的人，而你又是聖裁武器的使用者之一，按照現在組織與聖所的情況，他們根本無暇顧及你，我只是沒想到，除了我，章槿楠的生死，居然也會讓你進入暴虐狀態。”
“並不單單是因為章槿楠，如果換成湯凡、蔣晴、趙崎他們......面臨那種情況，或許我也會進入暴虐狀態。”
牧瑜接過蘋果，咬了口，淡淡說道。
“因為心裡裝的人很少，所以格外珍惜，害怕失去嗎，就像五年前我和你出任務那次？”
暴虐狀態，是牧瑜的最大秘密，也是至今為止，從任何角度來講都無法解釋的秘密，它似乎和牧瑜呈與生俱來的關係，只是一直蟄伏在他的身體中，直到五年前，在他和陳清源共同出任務，陳清源面臨絕境被汙染體圍攻時，才展現出來。
這是一種很可怕，甚至於很危險的狀態，所以陳清源才會把它命名為“暴虐”，它幾乎完全等同於那些低階汙染體身體異化後的狂暴形態，在這期間，牧瑜的實力會得到如同那些低階汙染體般、讓人不可置信，違背身體機能的提升，但他的心性會變得格外嗜殺和殘暴，只要是他想殺掉的東西，都會被他不計後果追殺至死，無論那東西是人類還是汙染體，換句話說，他隨時有著失控的可能。
雖然從這兩次暴虐狀態下的結果來看，牧瑜並沒有傷害其他人，但在暴虐狀態期間他確實是不可控的，在牧瑜上一次暴虐狀態結束之後，陳清源就將他帶回了組織進行了全面的檢查，畢竟暴虐狀態下的牧瑜除了沒有異化能力和獲得近乎變態的恢復能力之外，其餘各項指標都和被注射聖堂後的汙染體極度相似，雖然透過檢查沒有檢查出來任何的結果，但至少有一點可以排除，那就是他沒被注射聖堂。
“現在的情況怎麼樣？”
牧瑜沒有回答，而是轉移話題問道，他並不想就暴虐狀態這個問題和陳清源過多討論，在潛意識裡，他自己都害怕那個進入暴虐狀態下的自己，那種對掠奪生命感到極度享受的快感讓他沉淪的同時又令他發自內心地感到恐懼，這也是他想要脫離組織的原因之一。
他害怕，害怕如果有一天，他再度進入暴虐狀態而無法控制自己時，自己會變成一個嗜殺如命的人形怪物。
這一點他連陳清源也沒告訴，按照陳清源的為人，即便自己是他自小帶大的，最好的結果可能都是會被強制要求必須身處組織的監控範圍下，終生不能離開諾伊普斯分部。
“還好，但也不算太好，我和委員會的寧委員重新編寫了安全防禦系統的啟動程式並建立了連結，但是由於編寫程式花費了太多的時間，六個組織分部都有著不少的傷亡。”
陳清源嘆了口氣，有些懊惱地說道。
“我們始終屬於被動挨打的局面。”
牧瑜頓了頓，說道，從聖地矽瑪地區組織分部遇襲到六座地區組織分部遇襲，分明應該佔據優勢的聖輝組織卻接連被聖所偷襲成功，這不得不令人產生挫敗感。
“接入許可權。”
牧瑜愣住了，他看著突然嚴肅的陳清源，不明所以。
“許可權接入成功，歡迎您的訪問，諾伊普斯分部執行部總長，陳清源。”
電子播報聲迴盪在房間之中，此時此刻，陳清源的許可權已成功接入諾伊普斯地區分部的智慧總控中心程式。
“關閉這個房間的所有監聽設施和監控裝置。”
“已關閉。”
對智慧總控中心程式而言，這樣的工作量幾乎只在千分之一秒左右。
“投影虛擬螢幕。”
瑩藍色的微光從頭頂的感測器上照射在床前，陳清源指了指螢幕，上面赫然是一張結構框架圖。
“這是什麼意思？複習功課嗎？”
牧瑜忍不住笑了笑，這讓他想起自己從敢死隊剛加入執行部的時候，那個時候他還不是執行部的副總長，還是中年男子的陳清源在自己每一次出任務時都會在虛擬螢幕上給自己分析這一次任務汙染體可能的行經地點，它們的異化能力和躲藏位置，雖然那時的牧瑜已經經歷了和汙染體之間的戰鬥，還有那麼多前輩跟著一起，可陳清源每次還是會對不厭其煩的牧瑜反覆叮囑，甚至在臨走前把他叫到身前讓他重新給自己複述一遍。
時過境遷，他早已不是那個需要陳清源嘮叨的小孩了，他是如今的執行部副總長，下任執行部總長的繼承人，被稱為救世主之一的聖裁武器天罰的使用者，可現在看到這塊只是稍顯陌生的虛擬螢幕時，他就知道，他還是很懷念那個被如今的他稱為“噁心”，滿腔熱血咆哮著正義卻不知正義究竟為何物的十五歲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