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五嫂應了一聲,便與夥計共撐一把傘去了。
宋明軒望著阿姊遠去的背影愣愣的出神。云溪靠過來說:“家興哥哥,外邊起風了,何不進來坐坐?”
宋明軒恍若失神,自言自語似的說:“我能做什麼?我能做什麼……”
“什麼?”云溪湊過耳朵一聽,不禁笑道:“家興哥哥是魔怔了不成?”
宋明軒幽幽的轉過頭來,對云溪說道:“云溪,我能做些什麼呢?”
“你呀,可以進來吃一碗熱茶,好暖暖身子。”云溪說著便拉過宋明軒的手向大堂裡走來。
宋明軒卻忽然甩開了她的手,說:“不!我堂堂男兒,怎麼可以這樣……”
云溪將他一瞧,見他眼神渙散,語無倫次、詞不達意,也不免擔起心來,說:“家興哥哥,你別莫要嚇我呀!”
宋明軒望著她,問:“你說我到底能幹什麼?”
“你……你……”云溪想了想,說:“你能保護我們呀!”
“保護你們?”宋明軒重複著她的話。
“是呀!”云溪再次拉過他的手向大堂裡走來,邊走邊說:“你想,我大女兄在外邊,你的阿姊又回樊樓了,我們這一大家子女眷如何不恐慌?只要家興哥哥在這兒,我們就安心多了。”
說話間,兩人已進了大堂來。大堂中已點燃了一盞油燈,云溪拉他坐下,說:“家興哥哥,我去燒些滾水來與你點茶吃。”
她正要走時,宋明軒忽然又將她的手拉住了。云溪一怔,隨即雲霞紅了臉面。
雖說云溪性格豁達,但也畢竟是個女子,她拉男子的手尚還可以,可男子主動拉自己的手這還是頭一遭。
“怎麼了家興哥哥?”云溪問道。
宋明軒抬起臉來,說:“上元那天,荷露約我在長風樓見面。她問我,何以我的表字叫家興,難道不是為了考取功名?”
“嗯?那哥哥怎麼說?”云溪也好奇起來。
“我說,我和阿姊一起經濟樊樓,也可令家族興旺。”宋明軒說完問道:“云溪,你覺得我說得對嗎?”
云溪也坐了下來,單手托腮,思索道:“也好啊,以前爹爹在時常聽他說,官場明槍暗箭,最是不堪。家興哥哥有志於樊樓,不比做官的差。”
宋明軒含蓄的一笑,說:“可我如今發覺我錯了。樊樓有我阿姊操持,我只能學些皮毛。讀書,我又不及時雨。自從我退了與荷露的婚約之後,每每在想,似我這樣百無一用的人,的確也是配她不起。”
他這番話並非客套,而是發自肺腑的。也因此,云溪聽在耳中也百般不是滋味。
“家興哥哥何需說這樣的話。”云溪嘆道:“哥哥是男子,將來樊樓總要交到哥哥的手上。在我們莫家,我又何嘗不覺得自己是個蠢物。”
宋明軒一呆,問:“為何這樣說?”
云溪用手帕拭了拭眼角的淚水,說:“我家大女兄是嫡出,有父親疼愛,而且自幼練得一身好武藝,騎術更是一流。在咱東京城中也頗有些聲望的。我家二女兄呢?雖說是庶出,但好歹她媽得寵,自幼也是錦衣玉食的,才養成雲湘她那性兒。我呢,左也掛不著,右也挨不上,故而一門心思想著幫我媽爭寵。可後來爹爹死了,家也被抄了,我才知道大女兄是疼愛我的。話又說回來,大女兄她……她落了水之後,就像是變了一個人兒似的,對我和雲湘都好了許多許多。我很承她的情的,但云湘卻還是那樣子。”
二人對坐嗟嘆,似乎都有不勝唏噓之感。
此時已是五更更末,過不多時晨雞就要報曉了,而此時的樊樓卻是燈火通明,一干大伯俊糟以及使喚婆子都恭敬的站著,另有兩個穿長衫的中年人,面容冷峻的坐在長桌的兩邊。
大雨滾滾而下,就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般,將整個樊樓的門口變成了個水簾洞。
曹媽媽望著門口,正在心焦時,忽見兩人從“水簾洞”外鑽了進來。眾人定睛一瞧,正是宋五嫂和去叫她的夥計。
“哎呀,今兒有要事纏身,怠慢了兩位老爺,該死該死!”她進了門兒來,一邊擰衣服上的水一邊笑著說道。
趙挺之和李格非對視了一眼,冷峻的面容卻沒有絲毫的緩解。
曹媽媽倒像是抓著了救命稻草似的擁上去,說道:“五嫂子,可出了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