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成宇輕輕挑開珠簾,邁步走了進去。他雖不敢抬頭四處張望,但眼睛的餘光一瞥,也瞥得見屋裡有兩人對坐。
兩人中間是一張案几,上面擺著一些花色琳琅的糕點和茶具,茶香也在房間中幽幽的飄蕩。
和趙似對坐的是一個年約四十的男子。他顴骨高聳,將整張臉皮撐了起來,唇邊有兩撇淡淡的八字鬍。此人雖其貌不揚,但目光銳利,猶如鷹隼。
趙似笑著對他說:“這位是當朝的尚書令,章惇章相公。”
成宇連忙參見:“小人見過章相公。”他仍是不敢抬頭直視。
“嗯,倒像是個踏實穩重的人。”章惇輕輕的點了點頭。
趙似呵呵笑著:“凡我府上的人,最靠得住的就是成宇了。”然後他將目光轉向了成宇,說:“今天叫你來沒有別的事,只是問問,環兒是你什麼人?”
成宇一呆,謹慎的回答:“我們是表兄妹。”
“嗯。”趙似點頭:“聽她講,你之所以刺配嶺南,只是受了環兒一家的牽連,此事是真嗎?”
成宇猶豫了一會兒,才回答:“是真的。”
“當年蘇東坡因烏臺詩案入獄,環兒的父親曾暗中照顧,惹惱了先帝。”
趙似這話是說給章惇聽的。後者意味深長的點了點頭。
“我還聽說自家變以來,你的家人都已故去,只有你尚在人世。此事也不假吧?”
“不假。”成宇回答時,兩手緊緊攥著衣服,似乎內心懷著無限的恨意。
趙似點了點頭,又說:“既然如此,你總該為你家的列祖列宗想想,香火總得延續下去。”
“啊?”成宇吃了一驚。他沒想到趙似忽然會把話題引到這上頭來。於是他說:“小人戴罪之身,不敢妄求。”
“你這是無妄之災。”趙似說:“你不用害怕,我既能救你出來,就會為你洗刷冤屈。凡事有我做主,你不必多慮。”
趙似這話猶如甘霖雨露,讓成宇那早已斑斑血跡的心得到了莫大的滋潤。他的淚水奪眶而出,膝蓋一彎,便跪在了趙似的面前。
“大王,小人但蒙大王恩典,就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辭了。”他帶著哽咽的聲音說完,然後重重的磕了幾個頭。
趙似卻是一驚,連忙起身說:“雖有恩情,你報答就是了,何必行這麼重的禮?”
“大王於小人而言,猶如再生父母啊!”他揚起一張淚水滂沱的臉來說著。
趙似點了點頭,又望著章惇說:“自神宗變法以來,我朝的國法愈來愈猛,不知多少百姓都似成宇這般無端受難。唉,真是令人嗟嘆。”
章惇也頻頻點頭,卻並不說話。
“行了,你起來坐吧。”趙似說著,自己也坐了下去。
成宇本想推辭,但見趙似面容和善,語氣溫和,便道了聲謝,起身坐在了旁邊。
“我這兒正有一樁好事說與你知。”趙似含笑說道:“剛剛出去的那個女子,想必你也見了。她名叫珊瑚,在我府上多年,也算是勞苦功高。呵呵,你該知道,女兒家芳華易逝,我正打算為她尋一個可靠的男人。”
成宇有些惴惴不安,似乎猜到了趙似接下來要說什麼了。
“只可惜我府上的男子大多粗鄙,配不上珊瑚。”趙似接著說:“而你卻是不同,剛剛章相公也誇你踏實穩重,想來是個足以依靠的人。故而我打算……”
“大王!”成宇忽然打斷了趙似的話。趙似也是一呆,忙問:“可有哪裡不妥?”
“小人……小人……”成宇一時語塞,竟然說不出一句像樣的話來。
“難道你嫌珊瑚貌醜,不願她做你的渾家?”趙似頗為關切的問。
“不不不。”成宇激動的站起了身,連忙說:“珊瑚姑娘美得很,只是小人……小人已有婚約了。”
“什麼?你已與人有了婚約?”趙似有些吃驚,吃驚過後是深深的遺憾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