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被抓得更緊,我再擠不出笑來,只得忍著,淡靜道:“陛下誤會了,我怎敢不把你放在眼裡呢,只是陛下身在病中最需靜養,我怎好去叨擾,惹陛下心煩。”
“真會為自己找藉口,不想見朕就直說。”
陳蒨陰著臉冷哼一聲,伸手就狠狠地將我推到一邊,劇烈的衝撞,我的身子跌跌撞撞地往後退,差點摔倒,幸好梨霏及時扶住了我。
這個野蠻人,我在心裡憤憤不平地暗罵。
我都沒說什麼,倒是陳蒨生氣地揮揮袖子走人,走之前還不忘憤恨地罵一句,“沒心沒肺的女人!”
我冷冷地盯著他離去的背影,心下一陣不屑,我再怎麼沒心沒肺,也比不上你殘忍無道。你把我害到這一步,還有臉來指責我!
遇著陳蒨,什麼賞景的興趣都掃光了,轉身就想帶著梨霏離去,誰知半道上蹦出個人攔住了去路。身形堅挺,黑眸深邃,英姿颯颯,安成王陳頊無疑。
我看著面色不善的陳頊,客氣而疏遠道:“王爺有何指教?”
陳頊沒有吭聲,只冷厲地斜瞟了身後的梨霏一眼,我瞭然會意,轉頭吩咐梨霏,“梨霏,近來我嗓子乾的很,咳嗽上火,西園的旋覆花開得正好,降氣止咳是最好不過了,你去替我摘些來。”
梨霏會意,退開走得遠遠的去了。
支開梨霏,我看著面上猶帶厲色的陳頊,不自覺就冷聲道:“有什麼事王爺可以說了吧?”
陳頊在我側邊斜踱了幾步,語氣沉冷似千嶂大山壓迫而來,“聽說皇兄前些日子淋了雨受了風寒是因為華昭容的緣故,怎麼皇兄連日臥病也不見華昭容來瞧一眼。皇兄一直惦記著你,心裡悶悶不樂得很呢。”
“王爺說笑了,陛下一見我就心氣不順,怎會惦記我?要惦記也該惦記婉昭儀才是。”我別有意味地斜看了陳頊一眼,細緻地觀察到提到婉昭儀時陳頊臉上的抽動。
“華昭容好手段。”陳頊面色越發冷厲,聲音加重,“我原以為你不過尋常女子爾爾,留在宮裡也掀不起什麼風浪來。可如今皇兄已然受你迷惑,深陷局中而不自知,倒是本王小看你了。”
迷惑陳蒨?我幾乎忍不住要笑出來了,唇邊彎起嘲諷的弧度,“王爺真會開玩笑,我竟不知自個有那麼大的本事,可以迷惑陛下?”
“別給我裝聾作啞。”陳頊的聲音陡然犀冷,目光駭人,“你才來了多久,就攪得皇兄神魂不寧的。我本就覺得用你來牽制宇文邕行不通,你一介女子頂什麼用?現在我警告你,趕緊離開皇宮,別想著迷惑皇兄,做出對我陳國不利之事。若你有任何不軌之舉,我決不饒你!”
會對陳國不利的是你心愛的的秦婉兮吧,你怎麼不去找她呼喝?我倒是想對陳國不利呢,可我有那個本事嗎!他還真看得起我,給我扣這麼大一罪名,這對兄弟,果然一樣的不可理喻。
我側目冷瞥他,“對陳國不利,我還沒那麼大的志向,王爺高看了。我倒是想離宮,可我沒那個能耐能飛出建康皇宮。煩請王爺好好勸勸陳蒨,快點放我離開。我一介微末女子,影響不了大局,留我在這做什麼?相看兩相厭嗎?這個鬼地方,我是一刻也不想再呆了。”
我胸中已是怒氣翻湧,再不願多談,在陳頊驚訝和探究的目光中,雲袖一蕩,提步就走人。
陳家這對兄弟,永遠這麼自大狂妄,自以為是。什麼罪名都往我頭上扣,什麼錯都往我身上推,從來不反省自己的行為。他們永遠是對的,我永遠是錯的,似乎我就是十惡不赦的女人。到底是誰逼誰走到這一步的,為什麼所有事情都要怪到我的頭上?
——
搬了張貴妃榻至院落梨樹下,斜臥於席毯上,抄了一本書細細地看起來。看至一半有些累了,半開著書卷放於腹上,眼睛望著頂上蔚然成蓋的斜織梨葉,層層鮮麗似染,稠密交疊成絢爛瑰豔的暮色流霞,滿樹的嫣紅細葉凝了一簇簇的流光焰影,秋色燦爛。
眼前的紅葉漸漸依稀成迷離繚亂的一團火光,眼簾幾乎要撐不住合上,越發睏倦,索性閉起眼安心睡了起來。正睡得迷迷糊糊之際,耳朵裡忽然鑽入梨霏輕飄飄的一句話,“陛下。”
陳蒨來了,我的身體輕微的一抖,什麼睡意都沒了,腦子驀的清醒了過來,耳邊聽得梨霏輕細的聲音,“娘娘睡著了,奴婢這就去叫醒娘娘。”
“別。”陳蒨低而急地阻止梨霏,似乎怕吵醒我,語氣輕而柔道,“讓她好好休息,朕只要看看她就好。”
輕而緩的腳步聲徐徐向我靠來,我不想對著陳蒨那張臉,索性裝睡。陳蒨拉了張圓凳坐在我身邊,什麼話都不說,就默默地坐著,但我總能感覺到,有雙灼灼如火的眼睛在我臉上游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