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那天那個小男孩竟是當今周國天王的六弟,我是打也打不得,罵也罵不得,只能自認倒黴了。
“青薔,直兒口味刁鑽,卻一直誇你做的東西好吃,看來你的廚藝可以跟皇宮御廚一比了。”
我微低下頭謙虛道:“大冢宰謬讚了,青薔可不敢當。”
圍繞在宇文護身邊笑嘻嘻的小男孩,頑皮,又天真任性的,正是當今周國天王的六弟——宇文直。聽人說,這小孩有事沒事常出宮往冢宰府跑,跟宇文護關係特別親密,比跟他一母同胞的兄弟還要好。
“蕭姑娘,寡人仔細想了想,長安城這麼大,想要找到你師父非一朝一夕之事。若你長期以客人的身份長居於此恐會遭人非議,況且你久待在冢宰府也會煩悶。為了你的清譽,不如寡人給你找些事情來做,就當作是消遣如何?”宇文護突然提起我師父的事,詢問我的意見。
我問:“什麼事?”
“寡人的書房無人打理,正缺一個掌事的,不如姑娘你來幫寡人整理一些文書吧,這樣就不會招人閒話了。”宇文護以淡淡的口吻商量,“寡人的書房中有許多珍藏的書籍,姑娘煩悶時也可以拿來看看,解解悶,如此可好?”
“好啊!”我正愁待在府裡閒得慌呢,書房掌事,活又清閒,又有書可以看了,何樂而不為?
宇文直在一旁眨著圓滾的大眼睛問:“那直兒以後能過來找蕭姐姐要滷雞爪吃麼?”
宇文護和藹地摸摸他的頭,微笑,“這個就要問蕭姑娘了。”
宇文直轉頭同我商量道:“蕭姐姐,我不會白吃你的東西的,我給你錢,一兩銀子如何?”
“我會是那種為了一兩銀子就出賣自己廚藝的人麼?”我微微挑眼道,“起碼要十兩銀子才行。”
宇文直為了美食,只好咬牙道:“十兩就十兩。”
“成交!”
就這樣,我成了宇文護的書房掌事,整日於書房內走動。
書房外是一片青翠綠竹,疏疏煙露姿,綠影婆娑。
撩開晶紫卷珠簾,抬頭便是一排花梨木書架子,豎立著層層紙卷,疊放著堆堆竹卷,書香味十足。東頭紅藤貴妃榻,擺立著紫檀木大鵬扶搖展翅圖屏風,正中紅木圓桌,左右青枝竹葉鏤雕太師椅,兩側白壁垂掛山水花鳥圖,頗具古香古色。
書房掌事的活十分輕鬆,每日只需整理書案,備硯研墨即可,書房裡那些珍藏的孤本,還可以讓我隨意看,甚至有的時候,宇文護在書房接見政要人物,談論政事也毫不避忌我,儼然把我當作了親近可信之人。
宇文護席地坐於書架旁的青松翠柏彩紋案桌旁,含笑投向我,“青薔,寡人已託人打聽到了,長安城內最有名氣的酒家便是華陽街的解憂酒,你確定能在酒肆裡打聽到你師父的訊息?”
我抬眸回道:“師父性嗜美酒,每到一處必嘗當地美酒。若他真到了長安,斷然不會錯過這裡的美酒。”
“既是如此,那你就去準備一下,等會寡人和你一同去解憂酒家看看。”
我婉拒道:“這等小事青薔一人便可,怎敢勞駕大冢宰。”
宇文護不甚在意地笑道:“無礙,寡人也正想一品這傳聞中的解憂美酒呢。”
古典華美的馬車內,宇文護盤膝坐於一方低矮紅木書桌案前,手持一卷《吳子兵法》氣定神閒地看著,我和李寧則坐在一側,馬車緩緩馳行。
我探出半個頭,透過車窗看外面的景色。長安城街道寬闊,宅院連亙,紅當綠瓦,朱門白壁,街道兩旁碧樹蔭蔭,繁葉娟娟,一些細碎白花嫋娜地開著,風吹細細香,一條街顯得秀麗雅緻。
漸漸往前,移步換景,店鋪酒肆林立,時有朱樓亭亭,絲竹聲聲。街邊小販吆喝不絕,行人如流,一派熱鬧景象。
掀開天青色雲煙車幔,望著酒家牌匾上瀟灑飛揚的三個大字:解憂酒。我會心一笑,“想必解憂酒家是以杜康最為盛名吧。”
李寧驚訝的瞥了我一眼:“蕭姑娘如何得知的?”
我淡笑回道:“曹操有詩云:何以解憂?唯有杜康②。解憂酒之名當出於此,這就不難猜了。”
一邊說著一邊進了酒家,尋了位置坐下。酒家佈置擺設明亮鮮麗,正中臺上還有人在吹簫助興,一名著鵝黃衣衫的女子正持簫吹樂,姿態嫻雅。
柔婉如水的簫音自小孔中緩緩傾瀉而出,恰如涼風吹過,滿樹枝頭繁花瑟瑟,風姿楚楚,疏疏落落地下著一場纏綿的花雨,風月無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