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秋已盡,凜冬初至。
這些日子以來,亦蓉因有了心事,終日神思恍惚,情意繾綣,然而在外人面前,卻盡力做出歡喜的神情來,恐自己的臉色被有心人瞧了去,到外面多嘴多舌。
長此下去,亦蓉漸漸消瘦了下去,每日裡茶飯不思,只在沒人的時候拿出那副畫來細看,以慰相思之苦。
到了立冬這一日午後,北風呼嘯,刺得人骨頭都冰寒了起來,天色陰沉得似要隨時落下雨滴,教人只能躲在屋子裡。
半晌,天上淅淅瀝瀝地落下雨水,一直持續到傍晚,天色昏暗難辨。
奶孃在閣樓裡起了爐火,花廳上的正門、角門、邊門,全都關得嚴嚴實實,兩個小丫鬟和兩個婆子圍著火爐子取火,陪著奶孃說話。
亦蓉自個兒端著個火盆,到樓上寢房裡,擁著被子取暖。她體質偏寒,打小兒的毛病了,每到天寒地凍的時節,總免不了受一番折磨,即便有了火盆,也還躲進錦被裡,原就瘦弱的身子直打顫,上下牙齒咯噔地打架。
奶孃見亦蓉只捧著一個火盆上去,便命小丫鬟鶯兒又端了個上去。鶯兒見亦蓉縮在被裡打顫,忙從盛著被子的箱子裡翻出一床新被,給她加上;又見窗子開了半邊,北風呼呼地吹進來,忙給關緊了。
“姑娘,如今不同以往了,萬不可糟踐了身子。”
亦蓉牙齒捉對兒廝打,勉強說道:“我知道,你下去吧,我好些了。”
鶯兒說完,出去了,將門給拉上。
房裡漸漸暖和起來了,亦蓉爬起來,瞅了瞅門外,見小丫鬟下去了,便從書桌下的夾層裡拿出那一卷畫軸,展開來觀賞。
畫中的人正溫柔地笑著,那一身的風采讓人欽慕,有著說不出的俊雅在裡頭,倘若外人來看,定認為這人是個儒雅風流的才子,而非一個久經沙場的將軍。
然而,在亦蓉看來,樓湛就是這樣的儒雅之人,久聞街巷之談,她對樓湛,早已在心上描摹出了大概的樣貌。
就是這樣的人,使得她魂牽夢縈。
房裡的暖意越發濃了,亦蓉覺得過於悶熱了些,於是將窗子開了小半邊。窗子一開啟,外邊的寒風咆哮著闖將進來,亦蓉迎面撞上了一陣風,寒風從她的頭臉到脖頸,從寬大的袖口到腋下,直直地灌進去,將亦蓉灌了個透心涼,猛地打了個哆嗦。
亦蓉被灌了個措手不及,要關窗子,卻因為風太大,使不上勁兒,好不容易等風消停會兒,亦蓉已凍得渾身打顫,頭髮都被大風吹得亂了,手腳冰涼更甚。匆忙將窗子重新合上,亦蓉打著哆嗦爬到了架子床上。
下面響起一陣腳踏樓梯的聲響,是奶孃聽見動靜帶著丫鬟上來了。
亦蓉一眼瞥見書桌上攤開來,卻被寒風吹得一半都懸掛在桌沿上的畫,急得又爬起來,將畫和自己都藏在錦被底下。
奶孃推開門的時候,便瞧見亦蓉整個人蜷縮在被裡,只露出一雙眼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