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興在辦公室裡焦坐了半個鐘頭,茶水也不知道喝了多少,正在琢磨這大草村的形勢的時候,王大胖子突然推開了門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三個道士模樣的人,李德興抬起眼皮來,打量了幾眼,愈發覺得古怪,這三個人一個溫雅,一個粗大,還有一個像只猴子一般,一臉的鬼鬼祟祟,雖然都穿著道袍,頭戴月牙黃冠,腳踏十方雲履,但怎麼看都不像個正經的出家人,那溫雅男人更是誇張,居然有個大光頭皮,說是半路改行信了三清的和尚也是有人信的,只是這三人臉上都帶著自信,見到李德興皺眉的樣子居然還笑了笑。
“你們,是什麼來歷?”沉默半晌,李德興清了清嗓子問道,雖然心裡有些打算,覺得這三個人十有八九就是騙子,但李德興也是個黑白兩道都走過的人,心裡也不是太過反感,想著只要能辦成了事,不管你是真是假我都用了。
“我們三個,是道士。”那小個子嘿嘿一笑,甩了甩那道袍的大袖子,說道:“偶爾也做點別的,只要有意思,什麼都乾點。”
“貧道白千羽,這是貧道的師弟馬千乘,張千裡。”那溫雅道士微微一笑,上前一步,不動聲色的將那小個子擋在身後,笑道:“路遇不平,拔刀相助,正是我道門中人的責任。”
“這也算不平?”李德興面色怪異的看了一眼那白千羽,自嘲的笑道:“我李德興臭名昭著,不知道有多少人恨之入骨,到了你這裡,居然成了好人了,還真是,真是,匪夷所思啊。”
“李總自薄了。”白千羽淡淡一笑,說道:“樟樹無名已久,百姓貧苦,有這中國死海為助,自當化魚為龍,一躍金門,些許代價總是難免,然而十年百年之後回首看來,是非功過,自然一目瞭然,或雲,桃李不言,下自成行,百年功績,正在此際,李總拆了這些許地方,難道不是為了子孫後代可有廣廈千萬嗎?”
“你這道士,還真會說話。”李德興聽的喜笑顏開,暗道這道士見解不凡,他李德興在樟樹也不知道拆了多少人家,雖然賺了不少錢,但平日裡走在街上,還是心虛的,人家問他幹什麼的,也不敢明目張膽的說是做這拆遷勾當,只敢推說是搞些建築,生怕人家一聽拆遷二字,先看他不起,這白千羽一番話雖然有些馬屁的嫌疑,但聽起來卻的確有些道理,不由的拍著桌子笑道:“說的好,說的好啊,我幹這些沒良心的事情,還不是為了這地方的經濟發展,守著自己的小窩不放,子孫後代也要受窮,我這工程一做起來,就是千百年的大好事,全市人民都能得到好處啊,好,好,好!”
“只可惜,世人愚昧,哪裡看得到李總的這番苦心。”白千羽感慨萬分的嘆道:“欲將明月贈明珠,卻遇深海碧無淵,這些愚民,當真是該死。”
“你這話雖然說的不錯,但我卻是不信的。”李德興笑了笑,盯著那白千羽的眼睛說道:“我這人沒讀過多少書,但道理卻是知道一些的,這世上沒有白來的好處,你找上門來,說要幫忙,可又分文不取,俗話說的好,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我這人不是什麼好東西,我看你也不像,不放敞開了大家直截了當,你們,到底是來幹什麼了?”
“李總果然神目如電。”白千羽微微一笑,扭頭對那粗大道士說道:“千乘,給李總看看吧。”
“來了!”那粗大道士馬千乘悶應一聲,臉色怨毒的解開身上那道袍,這七月炎夏,他裡面也沒穿什麼衣服,道袍一開,就是光溜溜的一個身子,只是在胸口上卻有七八條刀痕,著實的觸目驚心,王大胖子和李德興都是混社會的,平時打打殺殺也不過是一觸即走,見到這身刀疤,都是倒吸了一口涼氣,心中暗歎這傢伙還真是條漢子,也不知道被什麼人砍成了這樣。
“三年前貧道這師弟途經大草村,有些口渴,便想著到村裡去討些飲水,不想這大草村遍地潑婦刁民,不施捨便罷了,還動手打人,我這師弟脾氣暴了些,就對打起來。”白木冷笑一聲,恨恨的說道:“誰想卻被他們砍成這般模樣,要不是跑的快,怕是連命都丟在了那裡,我們出家人講的就是個因果,他們既然種下了這因,自然也要嚐嚐這果,如今得了這天賜的良機,總要做點事情才對得起這刀斧之仇!”
“想不到這大草村居然如此不講理!”李德興聽聞此言,不由的倒吸了一口涼氣,起初王大胖子說了那些村民提刀砍人的事情,李德興還只當是自己這些兄弟逼人太甚,才逼出了這麼一檔子事,但聽這白千羽一說,才明白,這裡的人居然就是這個德行,雖然不大相信那粗大道士馬千乘是因為一碗水跟人結了怨,但一看到那鮮亮的刀疤,也就不大懷疑這三個人的來歷了,找上自己,十有八九也是抱了借勢報仇的心思,想通了此節,李德興瞭然的笑了笑,說道:“你們既然想要報仇,那總得有個辦法,不用我說,你們也應該知道,這大草村是塊難啃的骨頭,我們也在裡面折損了不少兄弟,要是想著硬來,那也不用多說。”
“自然是有些辦法的。”白千羽自信的笑道:“然而貧道卻也有些事情,想要問上一問,不知李總可願指點迷津?”
“你問就是了。”李德興點點頭,說道:“我雖然沒去過這大草村,不過有些事情也是知道的。”
“李總覺得,這大草村之事,難在何處?”
“刁民,一等一的刁民,好傢伙,還敢拿菜刀出來砍人!”李德興毫不猶豫的拍著桌子叫道:“我看給他們幾桿槍就要造反了!”
“這等刁民,李總想來也是見過許多的,可為何又全無辦法呢?”白千羽微微一笑,又問道。
“原來拆遷我們這些人不過是打個頭陣,做點見不得光的事情,動手的時候市裡也會派人幫忙。”李德興嘆道:“那警察消防還有推土機一上,成千上百人湧進去,什麼人也抓出來了,要是敢動刀子,隨便安排個罪名就抓走了,只是,如今這天變了啊,上面不肯動了啊!”
“貧道聽聞管轄這大草村的正是一位叫做王大興的長官,而這王大興身後有站著一位政法書記,可這大草村和王家父子既不佔親,又無故舊,何必為這些刁民出頭呢?”
“還不是因為老子搶了他王大興的生意。”李德興愁眉苦臉的嘆道:“先前王大興他老子還沒當這大官的時候,誰看的起他?搶了也就搶了,現在倒好,這老頭子也不知道走了什麼大運,居然升了官,王大興可是個有仇必報的,老子落到他手裡,自然要落井下石,現在這拆遷,能靠的也就是我手裡的這幾十號人,警察和市裡那是都不用指望了,早被他們斷了門路!”
“那這位政法書記又是如何升上去的呢?”白千羽意味深長的笑問道。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李德興搖搖頭,嘆道:“我在上面也沒什麼人,就認識個公安局局長的小舅子,可這王八蛋現在也不幫忙了,連人都不肯見我。”
“李總可知這中國死海要投多少錢嗎?”白千羽問道。
“說是三十一億,孃的,隨便給老子個零頭老子就發了!”李德興罵道。
“那李總覺得樟樹拿得出這麼多錢來嗎?”白千羽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