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世界盡頭
七夕,有一句話,寫著寫著,突然想起來,就是忘記兩個字,人要學會忘記,雖然我從來沒有忘記過什麼,但希望大家可以忘記,忘記那些不開心的事情。
“這怎麼算答應了?”小能手一臉莫名其妙的看向了張德利,我也是有些不明白,奇道:“你來找我們辦事,我們自然要問個明白,哪有不問問就答應你的,可這問了之後,我們總要想想吧,你這樣說,未免太自信了一點。”
“你們這樣的人,如果不想管這件事,是不會問為什麼的。”劉光鬥淡淡一笑,再一次看向了張德利,說道:“你們自己身上背的麻煩一大堆,換成一般人,那可不會去招惹什麼外面的事情,躲過這陣子就是海闊天空,試問這跑路中的人,又有幾個肯多管閒事的,就是聽上一句,怕也是不肯的,你們問了這麼多,心裡,想必已經有了計較了吧。”
“我們會幫你。”張德利點點頭,說道:“第一,你不是蠢貨,我們幫不了蠢貨,第二,你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幫自己,我們也幫不了坐在地上哇哇大哭等著救世主的懦夫,所以,我們會幫你,只是,到底幫到什麼程度,卻還是要看看,這胡成虎,還有你的故事,到底有幾分可信的地方。”
“雖然有些不盡正確的地方,但我所說的,已經是我知道的全部了。”劉光鬥點點頭,說道:“你們想必也會明白,我一個人不可能查到所有的事情,道聽途說也是難免的,這些東西匯總起來,也要加上點我個人的情緒,然而我可以保證的是,我的每一句話,都是發自內心的。”
“這就夠了。”張德利點點頭,說道:“至於如何,到了桂林,自然有個分曉。”
“我的事情,你們都已經清楚了。”劉光鬥點點頭,微微一笑,看著我們,說道:“你們的來歷,是不是也能分享一二,我總覺得,你們這些人,很不一般。”
“又有什麼不一般了?”張德利輕輕一笑,輕描淡寫的說道:“不過是喪家之犬,到處漂泊,偶爾做上這麼幾件事圖個餬口,你也不要把我們看的太神秘,我們的本事,或許並沒有你想象中的那樣厲害。”
“你們剛才說的那些事情,我也聽到過幾句。”劉光鬥笑了笑,從那個破破爛爛的帽子裡掏出個小耳機拿在手上晃了晃,說道:“幾位的來歷,似乎大的很啊。”
“你偷聽我們?”張德利眉頭一橫,目光就變的森冷起來,冷冷的說道:“既然有事相求,做這個,不覺得多餘嗎?”
“正是因為有事相求,坦誠點才會得到諒解。”劉光鬥有些尷尬的乾笑一聲,說道:“剛才你們這個小姑娘出去的時候,我趁機在她身上放了個東西,這件事也瞞不住太久,現在說了,總比日後被你們發現什麼鬧的大家不愉快的好。”
“好啊你!”一聽這句話,蘇山山就急了眼,拍拍身上,果然從兜里弄出個小東西來,指著劉光鬥憤怒的就嚷了起來,叫道:“我說剛才我出去的時候你怎麼故意往我身上湊,原來早就想著算計我們了!”
“我也是怕所託非人,誤了大事…”劉光鬥尷尬到了極點,手足無措的解釋道:“你們在莘縣做的事情太大,我要是不弄清楚你們到底是什麼樣的人,總是不大好啊!”
“雖然能夠理解,可聽這樣也不怎麼爽。”張德利嘆了口氣,拍拍劉光斗的肩膀說道:“算了,你做這樣的事情也是情有可原,只是下一次,這樣的自作聰明還是少些為妙,你看到的,也只是冰山一角,看到這些,也就夠了,如果還想看的再多些,怕是眼睛都要用不過來,撐爆了。”
張德利這句話說的雖然不輕不重,但裡面提醒的意思是再明顯不過了,劉光鬥聽到之後,愣了一下,一臉苦澀的就點了點頭,說道:“我明白了,這件事做完之後,該怎麼做,我懂的。”
“沒有那麼不盡人意。”張德利笑了笑,搖搖頭說道:“我們這些人,來自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故事,品性不一,可為了相同的目的走在了一起,如果這個目的,你是認同的,那便是我們的夥伴,我所說的冰山一角,你能夠看到的也是我們能夠看到的,我們背後到底有什麼,我們自己都說不明白,我們所知道的也只是那東西不是我們能夠猜測或者預言的,能夠告訴你的也只是它比你我想象的都要龐大都要驚人,至於到底能不能走到一起,選擇的權利在於你,而並非我們。”
“我很感興趣。”劉光鬥點點頭,很認真的說道:“騙術這個東西,我一直很有研究,不然也不會等到你們說的差不多才出來表態,古玩生意雖然的確不錯,可現在我也不能在河南混下去了,總要謀個轉型的機會,我覺得,這件事,我可以去做。”
“為什麼而做,是我們和一般人最大的不同。”張德利搖搖頭,看著劉光鬥說道:“這不是什麼有難度的本事,不過是經驗和閱歷還有些天賦疊加出來的東西,有的人,用這本事換得錦衣玉食,有的人,卻是一無所得,顛簸流離,你會發現,跟隨我們,會過著比過去更加清苦的生活,會忍受這世上最大的孤單寂寞,這些事情,不是說說就算了的,而是每天擺在你面前的折磨,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看的出來,這些年做著古玩的買賣,你的日子,其實是不錯的。”
“我沒有什麼可擔心的了。”劉光鬥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說道:“家裡的那幾位老人那裡,我都轉過去了足夠的錢,靠著這些錢,他們可以活的很輕鬆,吃苦,對我來說,也是常有的事情,雖然做這個買賣總有不少的回報,我們有了錢也的確胡吃海喝過一陣子,但更多的時候,我們還是在荒山野嶺裡風餐露宿,日子並不輕鬆,這些事情,我都做得到,我也想讓這個世界變的更好,我永遠都記得,那些像我一樣去努力去奮鬥的人,依舊在掙扎著,我想讓每個努力和奮鬥的人,都有機會,讓自己的夢想實現,而不是被什麼背景,什麼權勢逼的只能低頭求一口喘息的氣。”
“且看將來吧。”張德利淡淡的笑了笑,不置可否,這時候,正好有推銷的列車員推著小推車路過,張德利手一伸,叫道:“來兩副撲克。”
張德利叫來撲克之後,使了個眼神,我們就湊在一起玩了起來,大家有一句沒一句的聊了不少閒話,這樣玩到晚上十一點鐘的時候,就是差不多要睡覺的時候了,我們這趟車並沒有太多的人,劉光鬥就乾脆睡到了一側的車廂裡,等著他一過去,張德利就衝著我眨了眨眼睛,然後往外指了指,我心裡瞭然,他這是有話要對我講,找了個藉口就去了廁所,沒幾分鐘,張德利也推開門走了進來,關上門之後,小心的豎著耳朵貼著門聽了一會,見沒什麼動靜,這才轉過身對我說道:“小心這個劉光鬥!”
“你不是說只要認同咱們的理念就是同伴嗎?”我愣了一下子,很是不解的說道:“再說這個劉光鬥似乎也不是那種靠不住的人啊,我覺得從每個方面來看,他都是個挺合適的人選。”
“我的確是說過只要肯幫助自己的人,我們都不會吝嗇去伸出一隻手。”張德利點點頭,淡淡的笑道:“我們選擇夥伴,也的確是要將人性放在第一位,雖然我們要做的是些黑到家的事情,可心裡卻是一定要有些光明的,這個劉光鬥肯去照顧那些朋友的家人,從這個方面來說,他也是合適的人選,只是,你不覺得,他太過聰明一點嗎?”
“你是說竊聽器這件事?”我一下子就明白過來張德利的意思了,這個劉光鬥總的來說,的確是個不錯的人,既有擔當,又講究義氣,可剛開始做的那件事,確實是讓人心裡痛快不了的,我們這些人雖然總是說自己的本事一般,然而實際上心氣都高的不得了,被這個劉光鬥擺了一道,別說是張德利這個老江湖,就是我這個出道不久的菜鳥也覺得不怎麼高興,只不過見張德利後來不怎麼計較了,我也不好說什麼了,現在他一說起來,我也忍不住開始覺得,這個人,實際上也不怎麼樣。
“雖然試探是必不可少的,他也的確是惹了不該惹的人,有些顧忌也能夠理解。”張德利點點頭,皺著眉頭說道:“可我還是覺得,他這個人,太聰明瞭一點,這種聰明還不是賀旗那種聰明,而是些讓人不痛快的小聰明,這種小聰明,放在平日裡倒也沒什麼問題,可到了江湖道上,就往往會有個聰明反被聰明誤的結局,不是什麼太好的習慣,可他這種人,即便是咱們說了,他自己答應了,也不會去改變什麼,你也是剛從大學裡出來的天之驕子,和他的背景差不多,我就想問問你,設身處地的去換做你,你是怎麼想的?”
“很難聽進去。”我想了想,認真的說道:“要不是你和先生有恩於我,我從一開始就很感激你們,覺得你們都是為我好,我基本上是不會聽進去的,畢竟他做過許多大買賣,見識和閱歷放在那裡,又是有知識有文化的,平日裡遇上我們這種人,怕是看都不願意看一眼,嗤之以鼻的抬著頭就走了。”
“就是這樣!”張德利點點頭,說道:“他說的話,也不完全可信,說什麼怕自己進去那些老人沒人養老送終,可後來又說給足了錢,足夠他們的開銷,前後矛盾,讓人無法相信,要是真有心去給那些老人養老送終,那我扔出那個套來的時候,他也不會答應的那麼幹脆,他偷聽了我們說的那些事情,十有八九是覺得我們這些人可以利用利用。”
“那他說的那些故事,也都是編造的了?”我皺緊了眉頭,十分不快的說道:“要是這樣,咱們趁早把他甩開,免得到時候被當槍使,雖說咱們也不怕手上沾血,但沒有來的去隨便被利用,也不是什麼好玩的事情!”
“不見得編造。”張德利淡淡一笑,說道:“真真假假虛虛實實,真假參半還是有的,首先,他得罪了些大人物,土夫子這個行當待不下去了那絕對是真的,不然也不會放著賺錢的買賣不做跑到我們這裡說什麼對騙術也很有興趣,他之所以想著轉行,就是因為老本行的確混不下去了,其次,要做掉的那個胡成虎,也是真的,至於原因,咱們聽聽就算了,到底怎麼樣,還是要自己去問個明白,但我看得出來,他對於咱們要做的事情,是個無所謂的態度,他想要的,就是跟著咱們學學怎麼做局。”
“那他也真夠有耐心的。”我愣了一下,冷笑道:“他要是真打這個主意,那就是太小看了咱們這個圈子裡的門路,沒個三五年,怕是不能成功。”
“也不一定。”張德利搖搖頭說道:“我說過,他是個有點小聰明的人,這種人最大的特點就是不會死腦筋的去花時間花力氣做多餘的事情,他們行事最大的依仗,就是自己的腦子,往往會覺得,老老實實的去學習什麼是浪費時間,要是學點英語數學之類的,這種小聰明可沒什麼用,那就是要一步一個腳印的才能學透,可騙術就不大一樣了,咱們這裡面的學問就是要靠著點小聰明,他有這個條件,只要窺得門徑,就能舉一反三,雖然離大成還遠的很,但讓他豐衣足食,有些零花,活的比一般人自在還是可以的,他要是再肯花點時間去鑽研案例,就能找出更多的辦法來,假以時日,就是個巨騙。”
“咱們要弄出這麼個貨色來,那先生還不得打死咱們?”張德利這麼一說,我心裡也凜然了起來,他說的倒還是真沒有錯,這個劉光鬥,還真看著挺聰明的,到時候不管他弄出什麼局面來,都和我們脫不了關係,到時候要是先生知道了,想必也不會對我們有什麼好印象,這一點,讓我開始擔心起來,忍不住就再一次的說道:“要不,就別理他了,就算他知道我們是什麼人又能怎麼樣,我們天涯海角的跑,他難道還要舉報我們不成?就算舉報了,抓得住我們嗎?”
“哪有碰見了麻煩就跑的?”張德利哈哈一下,傲然說道:“我們暗墨,雖然玩的都是見不得光的把戲,但要是一旦碰上這種,是從來不會退讓的,所謂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劉光鬥想著坑我們一把,但咱們這麼多人,又是哪裡這麼好坑的,直接去桂林便是,我倒要是看看,他能有多大的本事,說多大的謊,這謊言他又要靠什麼辦法來圓上。”
“可我總覺得,這件事沒這麼簡單。”我遲疑片刻,還是忍不住說道:“要是他一開始就沒打算把事情的真相告訴我們,那咱們打聽出來的,怕也沒那麼清楚,他自己或許也知道我們到了桂林,少不得要打聽打聽檢視檢視,看看這個胡成虎到底是什麼來歷,可咱們說了這話之後,他倒是一點沒有擔心的樣子,或許就是吃準了這麼一點。”
“胡成虎的事情或許是真的。”張德利微微一笑,說道:“所以,他不怎麼擔心我們要去檢視檢視,只是,在此之前的事情,就不見得如此了。”
“你是說他那幾個兄弟?”我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的說道:“我看他說起這件事的時候,不像是在作假啊!”
“人會因為想要的東西變的面目全非。”張德利嘆了口氣,說道:“你不過上了一年大學,覺得學校裡的哥們義氣的確是寶貴的不得了,直接的不得了,不摻雜任何東西的情誼,事實也是如此,然而一旦出了學校,你就會明白,人都會變的,為了升職,為了發財,為了自己那點東西,開始是一星半點,後來就是大張旗鼓,最終都會不一樣的,那些不曾改變的,要麼就是家裡條件好的不需要他們去改變自己去適應這個社會,要麼就是沒什麼心,但凡有點腦子,像是劉光鬥這樣的,就會去改變自己,他在社會上吃了這麼多苦,遭了這麼多罪,最後跑去做土夫子,又發了大財,這種起伏,足以把一個人的心性變的讓人觸目驚心,窮怕了的人,最怕的就是回到過去。”
“所以。”張德利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道:“為了錢,那些兄弟情誼,那些不能用來換錢的東西,就沒那麼重要了,畢竟,走到世界的盡頭的那個,也只能是自己一個人而已,沒有人,沒有任何人,能像人自己那樣愛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