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彼之道還治彼身。”張德利淡淡的笑了一聲,搖搖頭說道:“賀旗,你們是學不來的,簡單粗暴固然是有效的辦法,但賀旗並不是每一次都會簡單粗暴的,沒有完全的把握,貿然就去做這些事情,只會把自己送進去,我們有大事要做,正是所謂的千金君子,不立危牆,不過最重要的還是那句以彼之道還治彼身,我想讓先生看看,到底是誰還記得自己是暗墨裡的人物。”
“暗墨的信條嗎?”我愣了一下,不由的問道。
“沒錯,不過,許多人已經忘了吧。”張德利苦笑一聲,搖搖頭,嘆道:“我記得最開始的時候,他們告訴我,固然這世界上有無數種騙術,但最出彩的還是我們,那是因為我們在救贖著那些墮落的人,他們去魚肉弱者,我們就去魚肉他們,他們強加在弱者身上的,我們悉數奉還,只有這樣,那些人才會明白自己到底做過什麼,人只有在苦難降臨到自己身上的時候才知道懺悔,在此之前,他們只是把這種苦難盡數送給別人,甚至把這種事情當做人生的樂趣,一百年前,暗墨的旗幟上,是有這句話的,可是現在,怕是已經沒有人記得了。”
“先生也不記得了嗎?”我小心翼翼的問道。
“他記得,可是,他很矛盾。”張德利有些感慨的說道:“他一直都是這樣的矛盾,在很早的時候,他曾經說過,暗墨這樣做是救贖不了那些人的,只要熬過了我們給予他們的這些苦難,他們只會變本加厲的從那些弱者身上找回來,即便是我們把他們變成了弱者,他們也會去尋找比他們更虛弱的弱者,他說這樣的救贖根本就是在自欺欺人,想要去幫助那些弱者,就必須逼著他們站起來。”
“現在難道不是這樣嗎?”我愣了一下,覺得有些不解,張德利曾經說過很多次,我們的存在就是要讓黑暗去籠罩大地,然後逼著那些弱者站起來反抗,我的確沒有想到,在很久很久之前,先生就說過這樣的話,但我不明白的是,難道先生如今已經有了不同的看法了嗎?
“有時候是這樣的。”張德利苦笑了一聲,說道:“我說過,現在的暗墨很不對勁,既有走投無路的投機分子,也有追求信念的理想主義者,這些理想主義者裡既有我這樣認同先生那句話的人,也有許多反對者,他們認為現在的局面我們的理想不過是一場空談,年華有限,倒不如去做點實實在在的事情讓那些活不下去的人過的更好一點,最為嘲諷的是,不管是什麼樣的人,都是先生親自教出來的,他既有自己的矛,也有自己的盾,這些矛和盾許多時候都是誓不兩立的存在,還有些人,甚至並不知道自己那位先生的真正身份,你們怕是不知道,他曾經也是心學的信徒,講究個為善去惡。”
“這,這都是什麼跟什麼…”雖然不是第一次聽張德利說這件事,可再次聽起來還是有些讓人感覺七暈八素,小能手苦笑了一陣,搖搖頭說道:“這麼亂七八糟的,先生自己難道不覺得麻煩嗎?為善去惡,難道說要把我們這種人幹掉才算完嗎?”
“所以他乾脆躲了起來。”張德利也有些無奈的苦笑了起來,說道:“他的行蹤漂移不定,也沒有人能夠找到他,就少了許多去想這些事情的煩惱,至於為善去惡,倒也好笑,先生一直很矛盾,對上這些人也是如此,有這麼一段日子,他常說要到個心的至善,就要點點滴滴的去為善,那倒不說要除掉我們這些人,而是感悟感化,過了些時日,這為善去惡又有了新的說法,說如今的善惡已經成了很模糊的事情,想要知道什麼是對的什麼是善的,就要先去作惡,知道了極惡,才能明白站在對立面的至善是什麼,也就是所謂的極惡至善,這些人我也沒有見過,但想來,也是些極端的分子。”
“那先生還行。”小能手咋咋舌,說道:“要是有一天打起來了,真不知道先生要如何是好,都是他教出來的,勸也不是,不勸也不是,左右都是在打自己的臉。”
“那你就錯了。”張德利冷笑了一聲,說道:“我有沒有說過,先生和賀旗,是有些像的。”
“他們不是一家人嗎?”小能手奇道:“一家人有些像也沒什麼不對的地方啊?”
“是遊戲。”張德利臉色有些陰沉的說道:“他們兩個,很多時候,把這世間的一切當做一場遊戲,先生有了自己的矛,也有了自己的盾,當這矛和盾碰撞在一起的時候,他十有八九會什麼都不做,甚至還會在後面推波助瀾,我說過,他是個矛盾的人,他一直在尋找這救世的答案,但這麼些年來,他都沒有太確定到底如何是好,所以他曾經想過讓賀旗來接手他身後的這些勢力繼續去尋找答案,因為他明白,賀旗大概也想看看,針鋒相對的東西撞擊在一起是怎麼樣的局面,這也是先生的想法,很多時候,他的確是個了不起的人,但也有很多時候,他並不是個值得尊敬的人。”
“那馬成空?”小能手皺了皺眉頭,沉聲說道:“他似乎,也是先生送過來的人物。”
“一定是這樣的。”張德利點點頭,說道:“有些事情,本來是應該再晚一些說出來的,但馬成空的來歷太蹊蹺,這個人也有很大的問題,不得不防。”
“甩掉算了。”小能手想了想,眉頭一挑,說道:“這才弄完之後,乾脆找個藉口把他支走,我們趁機走了再也不見也就沒了這趟麻煩。”
“這不是我的風格。”張德利搖搖頭,一句話就讓我和小能手有些哭笑不得起來,張德利是個驢子脾氣,他所謂的風格就是自找麻煩,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個突然出現的馬成空,的確是個挑戰,先生或者賀旗把他發到我們這裡,到底打的什麼算盤我們不得而知,但我們所知道的是,這個人算個定時炸彈,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要給我們來一下狠的。
但張德利現在臉上的笑卻讓我們明白,這傢伙居然很喜歡這樣子,小能手忍不住就說道:“我說老張,你不會覺得這樣很過癮吧?守著這麼一個禍害,我看他可不是什麼傻子,或許人家比咱們的本事還強上這麼一些呢,到時候再像賀旗那樣給咱們來個局中局,真是哭都沒地方哭去。”
“這樣才能時刻警醒自己啊。”張德利笑了笑,很淡然的說道:“生活太平靜沒了波瀾,就會讓人懈怠,沒有辦法去準備如何應將要到來的風波廊浪濤,我留著他在身邊,即能提醒自己要時刻努力向前,又能摸摸他的底細看看有什麼機會做點事情,何樂而不為?”
“你玩的有些大啊。”小能手有些苦口婆心的勸道:“這傢伙不是什麼傻子,要是人家心裡也提防著咱們,那恐怕是什麼機會都沒有的,更何況,賀旗把他弄過來的,咱們哪裡不會去懷疑他,怕是很長一段時間裡,咱們都是沒這個機會的。”
“機會這種東西,是等出來的。”張德利笑了笑,淡淡的說道:“有些很想要的東西,等著等著,就等到了。”